黑发乱舞,目中似有泪光闪动,整个身子抖动不已,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伤心。
窗外一个闷雷突然响起,柷音吓了一大跳。
白舒眉止住笑声,幽幽道:“明日可是众门派离去之日?”
柷音垂首道:“是的。都已向我传达过了,因此我今夜才冒雨前来见宫主,告知此事。”
白舒眉沉默了一会,道:“玄剑呢?可有话留下?”
柷音抬眼看了一下白舒眉,垂下眼睑:“没有。”
白舒眉默然半晌,道:“知道了。你去歇息吧,我也困乏了。”
柷音默默躬了个身,又望了白舒眉一眼,在没有烛光的黑暗中,借着窗外屋檐下雨滴的反光和双笙玲的幽光中,她看见白舒眉也在望着她,神色温柔,容颜却似乎憔悴几分。
她心中暗叹一声,缓步离开房间。
柷音离去的关门声一响,整间房屋陡然一亮!
白舒眉还坐在铜镜前,她根本没有从铜镜前站起过,仍然是云鬓齐整、朱钗斜插、容貌极美,如画中仙一般,双笙玲正在她手中微微晃动着。
一切就跟柷音来之前一样。
白舒眉望着镜中自己的容颜,笑得如一朵娇柔的花:“何为真?何为假?”
她望着镜中的自己,笑容一停,杀意凝满了双眼,对着铜镜咬牙说完方才没有说完的话:“为什么?为什么?”
她的脑海中涌现了数日前的一个让她永远忘不了的场景。
那天比武完毕,贺千曲受了重伤,而她并无大恙,其实不过被寒渊鸟所惊,很快便缓过神来了。
那日醒来以后,她想去看看贺千曲的伤势如何,也想顺便问问,师尊是何日把寒渊传给了她,为何一直不告知她呢?
两天后,她往贺千曲石桥边的小屋走去的时候,却在很远处突然见师尊离痕神色匆匆往后山而去,竟似完全没有发现她一般。她暗暗跟着,也不敢离得太近,幸而师尊似满腹心事,也没有发现她。
她一直跟到暝幻后山,才发现师尊所去竟然是暝幻暗处荒废已久的囚室。
她不敢直接跟进去,却又好奇心难抑,在附近踱来踱去。过了很久,她突然灵机一动,跑到了悬崖边,咬牙纵身一跃。
她落到了悬崖半中突兀生出的一颗古松上,那古松旁有一个小窗,那小窗正是最深处的那间囚室的窗户。她把身形藏在古松下,暗暗望进去,才大吃一惊地望见,那正是聂楚荆与师尊离痕。
聂楚荆满身是血,看得她的心隐隐作痛。
她刚好听见离痕对聂楚荆说:“聂楚荆,你知道渡她灵力,她可能会难以承受,便渡她内力,如此说来,我还得感谢于你,若不是你这股内力护住了她的心脉,贺千曲此战怕是会被伤及心肺,在之后的战斗中,就更无力抗衡白舒眉。”
她在古松上听到这句话,一阵眩晕,差点要从树上掉下来。
又听得聂楚荆回道:“此战胜负其实本已早定,这点前辈亦深知。前辈心中或有矛盾,我不过替前辈做了你想做而不方便做的事情而已。”
她全身的血液都被凝住,天地都像在旋转。
她一咬牙,凝起力气从那树上使劲跃上悬崖,不经意间惊起了一只雀鸟。
她回到自己房中,泪水湿遍了枕头。
……
想到这里,白舒眉眼睛布满了红色的血丝,双手拳头紧握,指甲都嵌进了肉中。
她疯狂地对镜中的自己笑道:“为什么?我从小就是你唯一的闭门弟子,你对我说你会把这一生绝学全部传授于我,你对我说,暝幻宫未来定是给我的!”
“你从小便对我说小师妹没有灵力。为什么你竟要把寒渊传给一个全无灵力的人,她凭什么?我才是你唯一的闭门弟子!你对她平日冷淡之极,你竟然全是装的?”她对着铜镜吼着。
“你最讨厌他人插手暝幻宫中事,你却不怪聂楚荆给她传了内力,原来你竟是要让她与我抗衡!”
她冷笑道:“她与我抗衡?若她有灵力,是不是我这个宫主之位,就必须得拱手相让!”
“可惜,她永远也不可能会有灵力,我那道化功散啊,本也不是想给你的……师尊!”她忽然又流下了眼泪。
她对着铜镜,又笑又哭。
忽然她又喃喃自言道:“聂楚荆…楚荆……,我不怪你,你本就是心软的人,你不过就是度了她一口内力,我不怪你……”
她回忆起那日蓟阳市集中相遇,他罕见的一身青衫,翩翩落于她面前,星眸醉人,气质出尘,一笑间英气凛然。
思及此处,她望着镜中的自己,又露出了妩媚之极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