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3）

    酒吞童子握紧的拳拿起又放下，最后一拳头打在树干上，惊起一群山雀。

    “我从不打女人。”甩下这句话，他抬脚朝鸭川上游的森林走去。

    “这可是你说的。”小妖嘀咕着，一边赶紧跟上对方。

    “对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那时真的不是见死不救，海水漫上来的时候，我自己都几乎选择了放弃……还有啊，既然你连死都不怕，还说什么‘感觉被世界抛弃了’，男子汉这么矫情，真受不了！说实在的，如果你和晴明同时掉进水里，我肯定……一个也不救。因为你们俩的水性都不错，而我是旱鸭子一个。”

    酒吞童子忽然停下脚步，转向陶妖：“等等。假如你的水性很好，而我和安倍晴明不习水性，也不会任何法术，你…选择先救谁？”

    小妖一愣，半晌，无语地开口：“讨论这种问题没有意义。”

    “我不管，你必须给我一个答案！”

    小酒依然那副不讲道理的架势，但他的强势在陶妖面前不起半点作用。

    “好，那我反问你。如果我和你们大江山全部鬼族手下只能二选一，你会救谁？”

    酒吞童子是大江山之主，令人闻风丧胆的万鬼之王，倘若没了那些肯卖命的手下，他岂不成了光杆司令？

    “救你。”

    坚定的眼神，毫不犹豫的回答。

    小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美少年，他额前散碎的几缕黑发随风轻轻扬起，血红的衣袍在风中不断飘舞，像极了黄泉里盛开的彼岸花。

    小妖动了动唇，却不知该说什么。

    她就这样望着他，呆呆地望着，不可思议的望着。

    “我说过，当你转身而去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被整个世界抛弃了。”酒吞童子喃喃道，不知是对陶妖讲的话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被整个世界抛下的感觉你不会明白……因为，你就是我的世界。

    只不过这句形似告白的承诺被他永远压在了心底，从未说出口。

    从那以后，不晓得经过了多少个春秋，走过了多少个轮回，就连眼睛也看惯了繁花似锦云卷云舒。

    当京都的樱花再度盛放，当清凉殿的政权几度易主，当人们在战火中经历着悲欢离合，当雍容华贵的十二单被清新典雅的窄袖和服取代，此时的酒吞童子已经不再执着。

    漫步于落樱飞舞的小巷，有时候，他也会驻足停留，饶有兴致地看着打扮时尚明艳的歌舞伎，直到看得那些少女脸红心跳，羞答答地用扇子遮住脸。

    也有胆子大的女孩主动抛掷手绢，他往往伸手一下子接住，抖开手绢放在鼻尖处作了个深呼吸，然后闭上眼睛，就像个玩世不恭的公子哥。

    没人知道他的可怕身份，同样也没人知道他闭上双眼其实是害怕泪水湿了眼眶。

    那位歌舞伎的手帕上绣的是一行汉字古诗——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桃夭，陶妖……

    在很早很早以前，你就对我下了咒。

    你的名字，你留下的记忆便是我的——无解之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