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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正明回到家里,杨凤英说:“今天看见你们几个坐在那一块,都商量出什么了?”
袁正明也没隐瞒,原原本本的说给杨凤英听,当提到出钱的事时,袁正明说:“我和大哥准备一人出一千五百块钱,当然,一切事也由我来办,到时候你多做一点。”
杨凤英很是生气,说道:“你那书都读狗肚子里了是吧,这大热天做点事人就受不了,你还让我多做点。袁光明家出多少?”
袁正明点了一支烟,找了一张椅子坐下,杨凤英跑过去一把把椅子从袁正明臀底下抽了出来,让他快说。
袁正明见状,害怕几句话说的不好杨凤英又拿椅子砸他,心里突然紧张,身子歪了一下,但还是靠在了靠近门旁边的墙壁上,吸了一口烟,说道:“光明说他自己能拿多少出多少!”
杨凤英说:“那你大哥就同意了?”
袁正明“嗯”了一声,杨凤英就说:“你就一句话没说?”
袁正明又“嗯”了一声,杨凤英忍不住说道:“我说你这几个兄弟都是窝囊废,他袁光明想出多少就出多少,要是一分不拿,就我和你大哥家拿,那我也一分不拿,我家里日子也不好过!他袁光明死了妈我还得多买纸钱烧高香啊!”
袁正明连续吸了几口烟,说到:“你……你……你这是什么话,再怎么说你也是我袁光明的媳妇,袁家的一份子!”
杨凤英说:“袁家人?哼,嫁给你我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好好的村长都被人拉下来了,你能办成什么事?”
袁正明本想争辩什么,但是看见杨凤英的火气很大,随即细声说道:“你小声点,这么晚了,外人听见会说闲话的。”
杨凤英说:“我就要大声点,把你的人丢尽!”
袁正明连哄带笑地说道:“我说你们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一点也不错,我刚才不是说了,这些事都由我来处理,到时候别人都送礼,我在账上动点手脚,谁能知道,不仅吃不了亏,还能赚一点。”
杨凤英听了,觉得也在理,但是骂道:“真是个没用的东西,这么晚了还抽什么狗屁烟,滚过来睡觉。”
袁正明听了,受宠若惊,烟头都烫了嘴,赶紧爬上床睡觉。
老三这边是休息了,老大的屋子里灯还亮着,贾好仁一面清理一些剩菜,一面生闷气,责怪袁启明不会行事,把领头的事交给老三,贾好仁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忙了一整天觉得累了吧,但是说道:“到时候咱得放精明点,用什么要什么你和光明当着老三的面点清楚,该给的给,不该给就不给,凤英可不是省油的灯。”
这边袁光明家的灯早就熄了,袁光明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杜**想说什么,但还是没说,只是说道:“奔命啊你,赶紧睡觉。”
袁光明嘟哝了一句:“唉,睡不着啊!”
第二天一大早,天才微微亮,袁光明一家就起来了,对于那些昨晚守夜的人,他们该休息了。袁光明招呼了来帮忙的村邻和一些掌事的人去休息,这时,门外来了一个人,叫道:“来一个人,写一份家谱。”在一旁正在帮忙的袁正明赶忙应声奔了出去,跟着一人去写家谱。
天越来越亮,来的人也越来越多了,一会儿,只见一群人翻着一本用白色的棉线穿起来的大白纸册子,足有几十页的册子写满了人的名字,前面当然是本家最亲的人,有大儿子袁启明,大媳妇贾好仁,包括下面的孙子孙女,袁子文名字的在第二篇,记在爸爸名字的下面,写着:孙子:袁子文。
也不知道是谁感叹了一句:“老奶奶儿孙满堂,真有福分!”却不料话音刚落,一个不懂事的小女孩睁大了眼睛问道:“妈妈,怎么听说奶奶是摔死的啊?”
由于旁边声音很杂,没几个人听见小女孩的话,女人看了周围人一眼,尴尬的笑了,当即骂道:“小孩子,尽瞎说,快滚回去。”
出葬的那一天,袁子文的父母才让袁子文回来,说是袁子文正是学习的关键的时候,没有提前跟袁子文说,反正袁子文回来也帮不了什么,耽误了学习也不好,但是,袁子文心里满是对父母的抱怨,甚至有些憎恨。
这天,天气灰蒙蒙的,阴云密布,但是雨下的很小,没有雷声,但有断断续续的哭声,也见着有人落泪了,袁子文也在送行的人中,围着白色的布,跟着行人机械的走着,没有流一滴泪。
事情就这样过去了,袁子文需要悲伤,可是他要狠狠地压着这股伤痛,因为存在于这个世间的一切,必须要自己压抑才可以毫不在乎的走过,不哭,或许代表着狠心,或许是一种任性,而我们感知这个世界,就需要一颗任性的心,只因如此,才能让伤口流出血,而不是化出脓。明天是个什么样子,袁子文不知道,他只有表面的平静,一个人在房间里,手里胡乱的翻着书,他惊讶于自己往常怎么可以那么沉得住气,他想写点文字,提起笔又搁下了,他真的想写些什么吧,于是翻开了自己的日记本,除了时间,天气,第一个字是什么,他根本想不好,似乎中华五千年的文化之中找不出一个字能让他作为开头,仓颉该汗颜了,于是拾起旁边的一本书,名字是《鲁迅杂文全集》,突然想看看,到处充斥着浮华的文字,连语文书上的都是,这回改读鲁迅的文章,令他为之一震。那么,最好的日记就是抄书:
人们有泪,比动物进化,但即此有泪,也就是不进化,正如已经只有盲肠,比鸟类进化,而究竟还有盲肠,终不能算进化一样。凡这些,不但是无用的赘物,还要使其人达到无谓的灭亡。
其实,袁子文不只是无奈,他也很感触这句话,很是佩服这句话,虽说时代已经改换,但他能感觉到前面的影子投影到现时代,很为之震悚,二十年的青春,二十岁的心灵,在一瞬间遁化。
他的日记中如此写道:
一江春水流向天际,涤尽凡尘俗世千般离情,万般愁恨,我的世界似乎显现出了它的残缺不全,越来越明显,也越来越逼迫着我。这是一道不规则的圆弧,注定它没有一个合适的中心,成就不了完美,注定了它的爱恨悲喜,也注定找不到方向。
回望,那消逝在记忆中的日子,那像水一样从指间匆匆跌落的日子,没尽了多少人情,湮塞了几多烟云,搁浅了多少脚步,刷洗了多少风华。回望,不能成为让一切留住的灵丹妙药,或许仅仅是一种心情,我们只能与他们越来越远,路,向我们看不到的远方延伸,前方还会有等待的人,还会有等待发生的故事,就像我没有想到会进入一所学校,找到失散多年的面孔。水流到的地方,时光穿梭过的隧道,你我是曾经同在的,但一到圆弧的存在,注定了我不可能一手画方,一手画圆。
人们经常说,时间是不会停留的,其实不然,时间是时刻都在停留的,它的停留就叫做记忆,相反,倒是我们永远不停息不断的变换着自己在生活中扮演的角色。花开无语,风吹无痕,叶落无声,水流无意,一个人的世界,破碎了,对于自己而言,能做的就是收好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