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太阳西斜之时,他们已经让四十一辆车子从煤灰上滚过了。但是,不是花纹不对,就是车型不对,或者是附着特征不对;一些轮胎中虽然嵌有小石子或粘有沥青,可是要么轮胎花纹不对,要么那些附着物的形状或者位置不对。
一句话,迄今为止,“嫌疑车……”一直未曾露出真容。
民警们一个个汗流浃背,眼睛被汗水蜇得刺疼难忍,眼圈和嘴唇四周被煤灰污染形成了三个大黑圈,看上去像一群四肢摊开在晒太阳的浣熊。
夕阳的光芒艰难地穿过笼罩在小区上空的厚厚的粉尘,将它那没什么热量的余晖,星星点点地洒落在灰蒙蒙的大地上。瑟瑟的寒风不时卷起那层薄薄的煤灰,恣意向空中抛洒,让人平添了几分无奈。
他们疲惫地望着他们的头儿江天智。
陆之青抬头看了看天色,挥了下胳膊。“最后一辆。”
最后这辆车是一辆二十八寸“凤凰……”车,车挺新。车的主人叫肖永彬,是焦化厂的电工,今年二十六岁,未婚。这似乎与凶手的情况吻合。
干警们一下振作了起来。
轮胎印刚从煤灰中浮现出来,众人的眼睛顿时一亮:这正是深深印在他们脑海里的那个花纹!
他们沿着那条黑黝黝的花纹从一端踱到另一端,仔细辨认那个特殊的印记,但是没有发现。他们让车子一趟又一趟地从煤灰上碾过,可期盼已久的那个特征就是不肯显露出来!
一名民警干脆双手拧着车子的轮毂,让它坐垫朝下、轮毂朝上立在那里,仔细打量轮胎中的点点滴滴。
这辆车子如果不是因为被干警们一番折腾,沾染了煤灰,那它原先可是簇新得就象刚刚从商店里推出来的一样,它的橡胶外胎就像新生儿一般清晰、光洁,没有一点儿瑕疵。
不,应该说是几乎没有一点瑕疵。因为通过放大镜仔细观察,他们在前轮轮胎边缘附近,发现了一丝肉眼难以分辨的模糊痕迹。他们怀疑那是沥青一类的东西留下的。
真是皇天不负苦心人啊!民警们激动得心中怦怦直跳,先前的郁闷一扫而光。
那辆“嫌疑车……”就像缴械投降的顽凶,仰面朝天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只有轮毂还在惯性的作用下慢悠悠地转动着。
正当民警们忙着照相、记录的当儿,他们听到一声哀嚎。只见一个精瘦的高个男人站在球场边上,边号叫边哆嗦着手指着车子,语不成声。
陆之青喝道:“怎么回事?”
那个瘦男人指着仰面朝天躺在地上的车子嚷道:“车子,那是我的车子啊!看你们把它弄成什么样了!”
一名民警抓起车子的坐垫和龙头,把它翻了过来。“你对车子倒是很上心啊……”
陆之青用眼神制止了那名民警。他转向瘦男人问道。“这是你的车?”
“是的。”
“你叫肖永彬?”
“是……的。”
“这车你清理过?”
“是的,当然……”
立刻,好几个声音一起对他吼道:“为什么?”
“什么……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清理车子?”
“为什么?这……这是新车啊!买了才半年多,就骑过几次,怎么能不清理呢?”
“你都清理了什么地方?”
“全部,把头、三角杠、钢圈、钢丝什么的,全都清理过。”
“轮胎清理过吗?”
“这个,是问轮胎吗?当然,也清理过。”
望着肖永斌一副心安理得、镇静自若的样子,陆之青暗忖道,这家伙面对一群面容严峻的警察,却表现得如此镇静,千万不可被他貌似无辜的外表给欺骗了。
陆之青冷冷地瞪着肖永斌问道:“你为什么要清理轮胎?”
“为什么?因为……因为那上面沾了块沥青啊。”肖永斌一脸无辜地答道。
啊,沥青!终于得到了期盼已久的信息了!民警们不约而同地向他聚拢过去。
肖永彬这才发现,民警们不知什么时候已将自己团团围住,那一双双冰冷的目光有如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他。
他倏然一惊,张口结舌道:“我说错什么了吗?干……干嘛这么瞪着我?”
“7月17号夜里十二点至凌晨三点钟你在哪里?”
“本月十七日夜里十二点至凌晨三点钟你在什么地方?”
面对民警们一连串的质问,他大张着两手,拼命眨着眼睛,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协助调查!”
陆之青一声令下,民警们涌了上来,把肖永彬连人带车拎回了专案组大本营。
陆之青把情况向江天智作了汇报。
江天智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喜悦的表情。他沉吟了一会儿,给市警察局技术科挂了电话,让科里第二天上午派人过来对那辆“嫌疑车……”作进一步鉴定。另外再派一名法医过来。
江天智望着一脸疑惑的陆之青解释道:“如果肖永彬是凶手,也就是说他跟何赛姣搏斗过,而且还凶猛地击打过两名被害人,那他身上应该会留下一些痕迹。我让法医过来检查一下他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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