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却是伍思德先动的手。
萧护一见到伍十伍,马上让小厮来告诉伍思德:“将军们动手了。”伍思德毫不犹豫开了号子门,直奔离他最近的,对面关着的徐齐。这是伍思德的死仇,也是争功而来的仇气。有一回合兵打仗,打散了建制,和徐齐遇到,大家血战一场回去。
他还没有到门口,门叮当一响,徐齐跳出来,手中还有一把小刀。张守户是今天动手,他的将军们全知道。
接下来,伍林儿,余伯温出来,金虎军就出来齐大虎……
将军们全是懂的人,手中对阵,不管敌我双方地人都有默契地守住出去的路,不让有人去调兵。
就这里打个你死我活吧!
徐齐等人是知道公子们一准会来一个,带上许多兵马。因此他们人少,对上玄武军四十九将军毫不惧怕,全是往死里招呼。
去宫中报信的那个小吏,是在外面听到里面动静,他不知道官员们全被撵到一个角落里,也不杀他们,也不放他们走。
只走了他进宫报信。巷子分两边,他走的另一边,才离开拐弯没几步,张金成带着弓箭手们过来。
张二公子面有得色,他没有想到太子会来,就像城外监狱也没有想到来的是国舅,反正来谁就是谁,也不挑捡人。
杀了太子的张二公子喜欢得汗毛孔里都是满胀的,一边催促人:“快!”他本来想的是带弓箭手到昭狱里,在号子外面尽情的射杀。听到有刀剑击鸣声时,更急了:“咱们的人少,再快些!”
刀剑声打斗声,隔着半条街也能听到。
萧护有四十九位将军在这里,这是少帅装作自己不知道,由着将军们尽情被提到京中。而张守户没来这么多,还有几位是朱雀军的,出不来也跟在里面混战。没战几出子,朱雀军的将军们看出来了,玄武军将军们是没有杀人的心,而金虎军这些混蛋们,全是下杀手。
金虎军是造反的,杀一个是一个。
朱雀军的一位将军高呼:“杀了金虎军!”
听门外整齐划一的马蹄声停下,张金成带着一群人大步进来,狞笑道:“将军们退开!”弓箭手往下就蹲,强弓举起……
正打的人说退哪里有那么容易,再说玄武军人本来就多,是两个打一个,再加上朱雀军,又都是身经百战的将军们,先听到马蹄声来的人多,再看到强弓,几个人缠住一个金虎军的人,同时怒骂:“不要脸!”
他们手上兵器都不多,有也是抢看守的人。
这就更乱!
张金成瞪着没办法,拔出长剑,手一挥:“上!”徐齐被伍家三个兄弟按倒在揍,再不上去他就死了。
一口血,已经喷出来。
这些局面是张守户没有想到的,如果萧护没有准备,四十九位关在号子里的将军们可以活活被射杀!
但是,萧护早有准备。
张金成直奔伍思德而去,他身后有人暴喊一声:“伍思德!姓张的小子是我的!”回身一看,大门口又多出来几十号人,天黑下来,他们有人手持火把,照亮姚兴献的面庞。姚兴献和张家的人全是相见眼红,他不会忘记野狼谷回来,把他诓到张守户帐篷里。
张守户傲气,姚将军更傲。对着张守户大骂:“小爷京里也有人,老贼你想怎么样?”张守护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喊来四个儿子,爷几个人才把一个用尽气力反抗的姚兴献按倒。
姚兴献脑袋上那几下,张金成有份。
这也就是常氏的儿子,跟大公子张宝成的那个小子在回京后,在青楼上喝酒吹嘘:“姓姚的怕什么,我们不怕他!”
不是邹国舅赶过来,姚兴献已经没命。
北风中,姚兴献和张金成没打先红了眼睛。姚兴献是一定要报仇,而且名头正当,他是反贼。而张金成却是心中不妙,知道走漏风声。他像逼入绝境中的饿狼一样,退一步只能死!
“啊!”银光闪过,张金成重重一击迎头而落,姚兴献闪过,同时喝命家人:“不许你们帮忙!这是大爷我的!”
反手一下,再转身,半弯双腿,带着北风如迅急的弓箭般扑出:“啊啊啊!”
两个人各大叫三声,张金成后退半步。他也是拿命来拼,体能超出平时数倍。
积雪被激起来,飞若狂风。
又是一次相击!两个人再次分开,恶狠狠的伏下身子喘息,寻找一击制敌机会时。“通通通!”三声鼓响。
张金成面有喜色,这是父帅的鼓声!
姚兴献则冷嘲热讽:“你家造反了?厉害,可你能逃得出去吗?”张金成这才注意院子里战事结束。
几十位将军都负手,冷若冰霜在观战。地上躺倒死尸,跟来的人全死了。
伍思德不耐烦,喝骂:“快杀了他,慢慢腾腾的还是你!”姚兴献反唇相击:“我眼里没有舅爷,只有拳头,滚,一边儿好好站着!”
他手舞兵器,甩了一个势子,大喝一声,再次对张金成冲过去。张金成是气怯了,要论消耗力气,两个人差不多。
他看到今天这场面不对,几十个人看他一个,他插翅难飞出去!正攒起力气对付这一击时,又听“通通通”三声鼓响。
张金成一愣,朱雀军的将军们也一愣,玄武军的将军们却放声大笑:“少帅出兵了!”有人喊:“小姚你他娘的,快杀了去集合。”
“去晚了挨军棍,全给你身上!”
四十九位将军嘻嘻哈哈,一人一句,张金成腿一软,姚兴献手中寒光已到,血光飞起,张金成脑袋落地!
在角落里的昭狱官员又吓晕几个。他们战战兢兢,恨不能把身子再缩进去,只怕这些人杀红了眼,再来杀自己。
现在都不知道是敌还是友!
“走,见少帅去!”
“见十三妹子去!”
朱雀军的一个将军小声道:“不如先见国舅,我们作证张家造反,”姚兴献重重“呸”一口:“什么国舅,国舅出城不在京里!太子殿下才在路上让张金成带人射杀!国舅不明黑白,不是好人,前天金殿上险些要了十三少性命,老子不服他!”
伍家兄弟们大惊,伍思德伍林儿伍大壮伍小锤伍山石…。一起上前:“这老混蛋尽干缺德事,你快说说。”
“边走边说!”姚兴献带来许多兵器,正给他们分发兵器。当然是不备朱雀军将军们的兵器,不过夺的有兵器,也人人手中有。姚将军冷笑:“要去就去,不去你们找什么国舅去吧。”侧耳听听:“城门上也打起来了,不知道小王把家人搬过来没有,”
找个家人:“你们带他们去见少帅,留几个人,跟我去看王将军!”
鲁永安家在少帅今天驻扎地盘之内,姚家也在,不用搬家。
大家一起就走,几位朱雀军将军们没有办法,有一个表示不愿意去,他官阶大说进宫去调兵,余下人跟着一起走了。
大街上已经乱了,掌灯时分过了,街上灯还不全,倒有几处着火的。到处是打杀的人,还有地痞趁机打砸抢,小巷子里却还安静。不过人人可以感受到这不是一般的萧张争斗,和前几天的不一样,都关紧门户。
六通鼓声连响后,早回来的一些士兵们开始带家人出门,他们住得远没法子通知,只能听鼓声。
喊妻子:“不要抱着粗重家什,只带细软,放心,去到有你吃的。”有老娘的背着,或手扶着父亲,抱着孩子。
路上不时遇到私兵们,他们分散为零,住在各个客栈里,租住的房子里,听到鼓声最后一批私兵也出动。
私兵们和士兵们并不认识,但是见他们走得不慌张,互不相犯。直到快近萧护住处时,大家会心一笑,有人接过孩子:“我来抱。”有人背起年迈老人:“我背你父亲,你照顾你母亲。”
离萧护住处有三条街远,已经是士兵林立,手持刀剑,五步一哨,十步一岗,肃然守卫。不时有奔马来回奔驰:“金虎军张家造反,百姓们安守家中,不要担心,不要出来!不许趁乱抢劫,不许趁乱打砸杀人!违令者斩!”一口气不停,再喊:“晓谕商家,物品不许涨价,不许囤货不卖!违令者斩!”
街头巷尾,全是喊声。和外面刚才过来的打砸哭声相比,这里是另一个天地。天地间安宁安详,只有北风雪花在巷子里肆虐着。
士兵和私兵们安然走着,他们全是训练有素的人,走成一长队,留出巷子另半边路给人通过。
有奔马声过来,几个人粗声大气:“长武卫田品正,求见萧少帅!”他们很知趣的停在巷子外面。
一个士兵接过:“请田将军稍候!”转身上马回去报信。田品正叹气:“他还真厉害!没半天功夫,这里就固若金汤!”
他身边一个人小声道:“将军,萧家带这么多人进京,只怕也是不怀好意!”田品正一瞪眼:“你笨呐!现在杀人的是谁?能把这一片维持成太平地带的又是谁?外面乱的建制全乱了,长陵卫有两个人反水,神武卫也自己打自己,城门上听说更乱,我们不来找他,现在还能找谁?”
现在手中没兵,都跑不出去二里地。
全乱得砍砍杀杀。
慧娘在家中目瞪口呆,对着院子里集合的小方队一个劲儿眨眼睛,院子里小,站不下,可以见到巷子里全站的兵。
先来的报道过,后门出去,让后来的人进来报道。
一队队整齐的士兵,一队队整齐的私兵,有条不紊,手上都有刀剑。这是怎么带的?她寻找自己的夫君,见萧护微笑满面,长身而立在台阶上,风吹动他的锦袍,似乎吹响英雄号角。
风中有梅花香,院子里老梅在满院通红的火把下似更精神了。还有,十三熟悉的士兵身上味道,这是军中的味道。
慧娘模糊了双眼。她无声的哭着,任由泪水哗啦啦往下流。她猜到了,少帅是为自己。不是有自己在,少帅不必让这么多人进京。他防备周密,还不是因为自己是钦犯。
少帅在点兵,这是不能过去打扰的时刻。可慧娘还是哭着走到夫君身边,哭得哽咽难言,半抽半噎:“是十三害了你。”
萧护回身莞尔,当着院子里还涌进的士兵们面,抚住慧娘肩头,半俯身子温和地道:“别说傻话,我是在拿反贼!”
“我知道,我就是知道,”慧娘泪流满面:“我总算知道你的心事,你一直瞒着我不告诉我,夫君大人,”她往下就跪,伏身就要叩头。萧护抱住她,强拉起来,见十三梨花带雨,心疼的道:“看别人笑话,不许再哭了。”
怕止不住慧娘的泪,又加上一句:“别人会笑话十三成过亲,怕打仗了。”
这一句话说得慧娘抹着泪水到房里去哭。才坐下来手掩住面庞痛哭,见四个妯娌进来,吕氏和杨氏先哭了:“少夫人,三爷和十五爷好不好?”这阵势,比造反的还吓人。
颜氏和祝氏是陪着哭的。
慧娘抽抽啼啼:“他们没事,你们放心。”又痛哭起来。房中传出来五个女人的哭声,这动静就不小。萧护微拧眉头,略提高嗓音:“十三听令!”
“在!”慧娘条件反射的一蹦就出去,面上泪水从房中甩到夫君面前。萧护拿出自己的帕子,耐心地她擦拭面上,柔声道:“去帮着发干粮!”
几天做下不少的干粮,全堆在厨房里,张伯奶妈们和若荷秀兰正在发,过一个兵,发一份儿大馒头夹肉。
这肉也是几天里买回来的,不少,少帅让切成大块,两个馒头夹一块肉,就是一份儿。
慧娘马上不哭了,羞答答难为情:“做得太少了,我们再接着做。”喊上妯娌们重新烧灶揉面。
萧护在廊下见一个千人队成,院子里当然是呆不住的,全在后门外,往巷子里延伸。队长来回话:“第十队队长廖明堂回报!”
少帅含笑吩咐:“去马先生那里看地形图,你们去榴花巷子驻扎,监管往左四条街的治安,要敌人过多,速来报我!”
廖明堂得令而去,马明武在隔壁占一间,从下午就占着,是苏云鹤和孟轩生睡觉的房间。展开地形图给廖明堂看,廖明堂出去,带着人往榴花巷子去。
榴花巷子就在田将军站的位置左边,田品正正等着,见一队人整整齐齐,挺胸昂首从身边过,脚步齐得“堂堂”地踏在雪中。
一出巷口,就迅速分开,或左或右,或前或后,或上墙头,或守巷口。余下的几十人,由一个队长模样的人带着,跟在后面步步而进,很是小心。
这巷子长,也不小,算是一个二道街上。刚才还有乱,有姑娘喊,有百姓哭叫,而守这边巷子的士兵目不斜视,好似没有看到。田将军不是不想管,他也和守巷口的士兵一样,是有事在身,不能兼管。
此时他们作为,田将军转过身子,认真想看一看。
见几个嗓门儿大的人喊:“玄武军萧护谕,不许打砸,不许抢劫,不许奸淫,不许恐吓,不许窝藏,不许包庇,不许物品坐地涨价,不许囤货不卖!一应人等,安守家中,闲杂人等,各回各家,违者就地格杀!”
田品正由不得的佩服:“唉,听说萧护是个厉害的,没有想到他这么厉害。”大乱之中必然有人囤货,黑心高价,有人砸抢,有人奸骗……他居然样样想得周到。
一看就是正规军。
黑暗中,他们已经走过十几家,每十步,两边各设一个人站岗。
忽然,黑夜中有女子尖叫:“救命……。”嘎然而断,似掐住脖子。夜静人宁,有撕打声在左进。
太安静了,就听得到。
田品正起了好奇心,低声自语:“他们会怎么做?”见队长模样的人先打个手势,听一听确定下来方位,再一招手,几个士兵翻上墙头。里面人显然不多,只听到一脚踹门声,有人喝骂:“你们敢管老子的事,老子是这娘皮男人……!”
声音就没了。
静夜中,只有脚步声过来,大门一声响,打开,几个士兵一个人手提脑袋,血滴在雪地上,就绽开红梅花似的痕迹。又一个士兵提着一条腿,把这没头身子拉走。
鲜血,在雪地上一路伸展开来。
又有脚步急跑声,廖明堂也吓一跳时,见一个女子衣着凌乱,手掩住胸,还是能露出一片肚兜来,到大门外扑通跪倒,嘶声道:“恩人呐,你们是谁?”
“玄武军少帅萧护!”
廖明堂淡淡这样回答她,还是扫了姑娘一眼,见她生得五官秀丽,是个美貌少女。廖明堂为她叹一口气:“姑娘,明天让你家人去见少帅回明此事,贴出告示来声明那贼的名姓,免得他家人来寻你晦气。”
可怜这姑娘花容月貌,却贞节被毁。
少女狠狠记住廖明堂容貌,又牢记他说的几个字:“玄武军少帅萧护!”她在雪地里一气叩了十几个头,直到额头发青,看自己恩人,已经走远。
大喊声:“玄武军萧护谕,不许打砸,不许抢劫,不许奸淫,不许恐吓,不许窝藏,不许包庇,不许物品坐地涨价,不许囤货不卖!一应人等,安守家中,闲杂人等,各回各家,违者就地格杀!”
从巷头到巷尾,这一条街全站的有兵时,又往隔壁一条街去。
田将军和他的人看完这一切,如坠梦中。听一个人回话:“少帅请田将军去见!”田品正才清醒过来,他心中忽然凛然,揣着小心往里面走。
另外的一半城里,张守户骑在马上,狂笑:“哈哈哈哈,杀!给老子杀死他们,给老子儿子报仇!”
他两边,不是火烧的铺子,就是刀光剑影,好似恶魔世界。张大帅手舞足蹈在马上,好似从地狱中来。
他大笑,又流下几滴子泪。虽然有四个儿子,也是死一个伤人心。张宝成在他身边:“父帅,咱们快打通往宫中的路,就回头杀萧护!”张银成是大骂:“让我现在就去,不能让他跑了!”
张守户再伤心,也还不能乱了分寸。手中兵器一挥,痛声道:“先去宫中会合永宁侯!”
道边儿有一座府第,却是张阁老府第。张守户恨恨一指:“这老东西也不好,儿子们,去把他捆来,在为父马前杀了,让为父宽慰宽慰!”
张宝成等人齐声答应,调转马头,带一部分人冲进去,却到处找不到张阁老。离张家后门有一里路的地方,张阁老穿着老仆旧衣,黑巾包住头,手里扶着老妻:“撑着别倒,萧护下午让我过去,我还不信,”又回身看儿子们:“你们别走散了。”
此时有人从这里过,只怕认不得这一位蓬头垢面的人,就是荣华极致的阁老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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