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帘子请客官入座,“哗啦”一声听起来不错的声音,不过串帘子的珠子不是什么珍珠,好像是一种从树上摘的外形光滑有颜色的坚果。
茶上来,二人对坐到座位上,听着近似靡靡之音的弹唱,于谦便不禁有些许感叹,叹声道:“世事无常,没想到会与杨公同在湖广谋事,又是在这般光景下。”
罗幺娘也舒了口气,一双美目关切地看着于谦:“真是叫人想不到,回头一想就像一场梦般。不过现在倒好些了,在扬州的时候我们整日都提心吊胆的……依稀听家父提过,于大人不久就会巡抚江西?”
“此事只是在内阁提过,好没准信,你可不能叫别人听到了。”于谦谨慎道。
“知道的,你还信不过我么?”罗幺娘笑了笑,“江西不是还在汉王和朝廷手里,廷益兄巡抚湖广,必是既有兵权又有大权,委以军政大任,看起来平安还是信得过你的为人。”
于谦沉吟片刻,听她提起湘王,又问:“几年前湘王与你曾有婚约,后来他叛离朝廷,这桩事才了。不过现在又不同当时,他可曾再向恩师或罗姑娘提起过此事?”
“他已经成婚了。”罗幺娘撅起嘴,“不久前他倒是约见过我一面,只是嘴上没提此事……做小也罢了,反正我只是养女也算不上丢家父的面子。可他家里那位我还没见过,也不知是否好相与,总之这种事很烦人的。”她看了于谦一眼,用玩笑的口气道,“要是你中进士认识家父那时没成亲,家父一定会把我许给你,那样的话就算后来又认识平安,也不会和他有什么事了。也便没如此烦恼。我说你们男子为甚急着成婚呢?前天我在城里看见一桩喜事,那新郎官看着全然还是个小孩模样。”
于谦道:“父母之命不敢不从。罗姑娘切勿那样说,于某是配不上的。我要是晚生几载,或是更早入朝便好了。”
“我想起一句话来,君生我未生……”
……隔壁的董氏听到这里心里已是如同打翻了百味瓶。她之前就觉得奇怪,忍不住好奇在悄悄跟过来的;果然女人的直觉很灵,平素于谦都是不咸不淡的,今天却特意解释是看见了官场故交,果真是越描越黑么?
其实她觉得夫君的官越做越大后,并不会十分阻挠他纳妾,比如自己身边的近侍丫鬟,长得也不赖,或是他看中谁家的好说好商量纳进来也没事。偏偏夫君并不好色,平素也不近女色,并不提纳妾的事。这样一个君子作风的夫君,平素在家都是严肃正直而节俭的,却对别人说出那种话来,就让董氏非常难受了……不仅是感觉到威胁,更多是一种醋意和失落,难道是自己完全不合他的心意?那样的话从来没听他对自己说过,却能对别的女人说。
那边的谈笑风声继续传来,为什么他和别人就有那么多话说,为什么在别人面前就变得儒雅却带着风趣?
董氏一时间陷入一种难过的环境之中,仿佛那里布满了迷雾、光线暗淡,叫人压抑,好像被遗弃了一般。
她觉得自己一直在努力维系经营的家,仿佛变得十分无用,可是那无用的东西却又是她的全部。一个已经出嫁的妇人,没有了那些还剩什么?此中滋味,只有她自己品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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