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中出现了一个苗条美女沏茶时的娴熟姿态,一时间心里十分难受。
当初要做扬州采访使是为了拿回桃花诗的把柄,消除隐患;然后东西拿回来了,办事时情况比较混乱,谢隽擅作主张、一个密探赵二娘遭受了非人的待遇,他想治治这个谢隽,觉得谢隽害人不能轻松就算了,苗歌又是突破点……结果搞成这样。
人太容易走得远了,就忘记当初的初衷。
谢隽是被整治了,可张宁却感觉不到一丝报复的快|感。也许愤怒与仇恨就是这个样子,怒火一烧就想报复;但真的报复成功了,又能得到什么?无法空虚罢了。
张宁意识到自己根本就不适合干这一行差事,什么建文帝什么遗臣关自己屁事,胡瀅这套班子和厂卫干的活一样脏,跟着他瞎鼓捣干什么?做贪官污吏大不了贪点不干净的钱,这一行倒好动不动就大刑侍候,着实有点干不下去。
眼下只好混吃混喝,找机会调离神马采访使的职位是正事。做个七品知县什么的,以后混得好弄个五品左右的官,谨慎贪污点钱买房置业,再整点商贾上的副业,过日子算了。
于是他想起了江浙才子苏良臣,这阵子正在南京,便约他喝花酒吟风赏月去去阴气。席间张宁偶然间表现出羡慕他清闲的语气,不料苏公子心思灵活听出味儿来,反过来说:平安仕途正盛,如果能换一换,我倒是很愿意……这世道,有志气想作为的人偏有了良田豪宅和一肚子词曲诗赋。
之后老徐找张宁说了件事,想落籍为佃户,张宁没怎么多想就答应了。老徐又道:“扬州碧园的谢老板被抓了,那地方总得有人管着……”
这么一提,张宁立马就明白了其中玄虚,脱口问道:“老徐想去做那密探头目?”
旁边没别人,老徐便点点头:“我寻思着那谢老板是匠籍出身,他能做、证实那个位置要求身份不高,我一落户,接手碧园就是东家一句话安排的事……若是东家另有人选安排,那便罢了,我就是随口一提。”
因为那个位置有碧园名下资产比较肥,肥了外人还不如给自己人,所以老徐才说得毫无压力,也许在他来是两全其美的事儿,张宁没理由会不高兴。
不料张宁却一点都不爽快,他劝道:“干那一行有风险的,你谢隽不是被逮了?”
老徐微笑道:“那是谢老板不会办事,在我来在碧园当差比当初我做武官轻巧稳当得多……”
张宁沉吟了好一会儿,心道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确实做碧园老板不仅是身份地位还是物质上都有所提高,老徐前阵子办事还算仗义,没道理不对他厚道些。至于老徐以后会不会被细查底细,除非张宁提前倒霉了、不然没人会轻易查他的。张宁便微微叹了一口气道:“也好,你要想去我给你安排,现在我这个位置安排个所属州府的密探头目是有权力的……你我虽然相识时间不长,但我没有把你当外人,实话告诉你,我已无意于继续做采访使,过阵子估计要离任,你到了碧园以后好自为之吧。”
老徐忙问:“东家仕途得意,刚升五品,为何……”
“这个五品是虚的。”张宁强笑道,“你也不必多问,我志不在此而已。”
老徐道:“那碧园的差事,我还是不去了。”
“怎么又不去?”张宁道,“你既然觉得那个位置好,有没有我也能做下去,官员的调迁和密探头目关系不大,前任扬州采访使获罪下狱,谢隽不也没动?”
“初时我提这事儿,以为东家做采访使,我在下面也是为您效力。”老徐道,“现在东家说了志不在此,我再去何益,反似不忠。”
张宁笑道:“说什么忠不忠的,我早就和你说过,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还是淡点好。你要觉得我对人还行,也无须感恩戴德鞍前马后,心里面有数某些时候别落井下石就行了。人各有志,我不拦着你。”
“这……”老徐忽然一脸为难,“老朽这把年纪还有什么志?不过留在东家这里不出几年反是拖累,如此,文君就托东家照顾。”
张宁淡然地点头:“南京青年才俊不计其数,我瞅见合适的,文君也满意,给她个归宿。”又见老徐的表情有些伤感,张宁虽然年轻反而劝道,“人生聚散本是常情,不用太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