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个心也没有那个胆。不过她对老爷从始至终都很忠心,一个快三十岁的女人,无依无靠,只有老爷这棵大树可以给她遮风挡雨,翠屏不对老爷忠心对谁忠心。老爷也知道翠屏比他的任何一位妻妾都要听他的话,所以尽管老爷这些年几乎不管家里的事,但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清楚,就是因为身边有翠屏这个耳报神。见老爷这么问,翠屏把府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全都对老爷说了,老爷仔细听着,利用自己的经验分析个中曲折。
这次星遥说对了,老爷没有责怪朱氏不经他的同意擅自挪用官中银两替三姑爷脱罪,不过林氏还是被老爷说了一顿,老爷说她教子无方,林氏脾气耿直,况且这些天身体不适,见老爷怪罪她没有管教好儿女,铁青着脸,嗡声道:
“你会做人父亲,我不会做人母亲,既然你这么会做人父亲,你为什么不把孩子教教好,偏要我这个不会教的人去教,你这不是存心埋汰我?”
老爷本来心里就有点不大爽快,毕竟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没有一个人告诉他,他有一种被架空了的感觉,此时见林氏铁青着脸没好气的说这种话,老爷发火了,伸手拍了桌子,怒道:
“事到如今你居然还这么护着孩子,你怎么也不找找自己身上的原因,什么事都往我身上推,真是慈母多败儿。”
没有一个做母亲的不爱自己的孩子,林氏也一样,见老爷说这话,也火了,依样画葫芦,也伸手拍了桌子,火气比老爷还大:
“老母鸡都会把小鸡护在翅膀下不被伤害呢,何况是人,你这么说我就是不服你,我屋里的孩子什么时候给你丢过脸,远儿十九岁就考取了秀才,遥儿虽说顽劣,但生意上的事你不是还得靠他,他们两兄弟替你看守祖业,兢兢业业,任劳任怨,从来没有出过差池,这回子你又说我不会管教孩子,哼,不会管教孩子的人到底是谁,你是病糊涂了还是怎么着,想当年是谁贪墨了你的钱,还联合外人一起坑你这个当爹的,这才是不孝子孙,你怎么不说他们,专拿我生的孩子出气,我知道我没有人家会伺候人,会贴你的心,会拍你的马屁,所以你就不待见我,连带不待见我的孩子,束梦清,有你的。”最后一句话林氏几乎是咬着牙说的。
老爷气炸了肺,让林氏滚出去,林氏发下狠话,说再也不进你的门,就算你用八人大轿来抬都不进。朱氏夹在两个人中间,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只能安慰老爷:
“你又不知道她的脾气,何苦跟她拗,她是吃软不吃硬的,你这样惹恼了她,也气坏了自己,身体才好别又重新勾出来,快坐下顺顺气。”
老爷可能有气没地方撒,见朱氏想扶他坐下,一把甩开朱氏,嗡声道:
“不用你服侍,我自个还能动呢,若等我实在动不了了,你们还会把我放在眼里吗?”
朱氏见老爷这么说,也来了气,绷起脸说:
“你今儿个是怎么了,你到底还是恼我不经你同意擅自挪用官中的银子替三姑爷脱罪,你怎么不替我想想,我能有什么办法,最近几年生意越发难做,每年的收益还不到前几年的三分之一,饶是照这么下去,连家里的开销都艰难了,官中的备用银是你说留着给子孙急用的,我用钱用在刀子上,你怎么责怪起我来,要是这样,这个家我不当了,你自己来当,或者另请高就。”
老爷里里外外都要仰仗朱氏,见她这么说,到底放软了,只见他打着哈哈说:
“好了好了,我又没有说你做的不对,你不用这么激动,我知道你当这个家辛苦,你真当我老糊涂了什么都不知道?”
朱氏冷哼了一句,道:
“你知道就好。”
老爷呵呵笑了笑,说;
“你还跟我闹别扭呢,你是大妇,我不信你信谁?”
朱氏尽管知道老爷长了一张比抹了蜜都还要甜的嘴,但早就不生老爷的气了,只见朱氏说:
“你心里明白就好,不要到时候又埋怨我,我成了风箱里的老鼠。”
老爷笑了笑说:
“我还没老到那个地步,连谁是好人,谁是坏人都分不清,老二的脾气是犟了点,但人其实不坏,不过每次跟她说话都要跟我顶杠,好像不这样不舒服似的,唉,她竟是我的魔星,我跟她魔了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她的性子。娶妻最重要的是娶个性子好的,至于模样那还是在其次。”
朱氏撇了撇嘴,冷道:
“你这话又说岔了。”
老爷疑道:
“我怎么说岔了,你到说说看。”
朱氏指了指挂在墙上的四美图,笑道:
“当年是谁指着那几幅图说这个像谁,那个像谁,这个眼睛酷似谁,那个的嘴巴跟谁最像。”
听了朱氏的话老爷哈哈大笑,因为朱氏说的那个人不就是他吗。
“都几十年前的事了你居然还记得这么清楚,我记得有一年中秋我的一个朋友送了我这幅四美图,这个朋友的工笔画非常好,我见他画得也巧,不多不少正好画了四个,于是我就指着画对你们说了那番话,这么久的事,我都快忘了,你到还记得,看来你的记性比我好。”说着老爷低着头喝茶。
朱氏觑着他,一脸冷然,说:
“当初你娶我的时候对我说了些什么,你可都还记得?你若不记得就让我来提醒你,你说会一辈子对我好,于是我问你,如果有一个西施一样的美人站在你跟前你会怎么样,你回答我,别说西施就是七仙女站在你面前你都不会看她们一眼,因为你只对我一个人好。可是不出三年,你就一连娶了三房妾室,老爷,我说的这些成谷子烂籽麻的事你大概都不记得了吧?”
老爷怎么会不记得,他不过不好意思承认罢了,只见他故意扯开话题道:
“在我病中的时候遥儿娶了妻子,至今我还没有见过遥儿媳妇,你替我安排个时间,我想看看遥儿媳妇。”
朱氏乜斜了老爷一眼,心想,你还是乖觉,居然装聋作哑,唉,世间男子皆薄幸,身为女人不知道要比男人吃多少苦,受多少罪。朱氏见老爷王顾左右而言他,起身离座,边朝门口走去,边没好气的说:
“你要见遥儿媳妇自己去见吧,与我何干。”
老爷知道朱氏为什么生气,还不是因为他做了背信弃义的事。
“好了好了,我承认我辜负了你,这总行了吧。”
朱氏回头看着他,见他一脸讪然,心还是软了,当年那个玉树临风的年轻男子已经变成现在这个形如枯槁的糟老头,此时朱氏心里也是翻江倒海,她感叹韶华易逝,光阴似箭,若再过个三年五载,可能就要天人永隔,想到这里,朱氏再也不想纠结下去,是他言而无信,可试问世间有几个女子能主宰自己的命运,想到这些,朱氏也就释然了,说:
“遥儿媳妇也在我面前提过想见你,改日我让你们见面。”
老爷笑道:
“那就劳烦你了,你去忙吧。”
朱氏回首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
“见了你儿媳妇别问长问短,我知道你的毛病,如今年纪大了话越发多了起来,竟成了碎嘴的婆子。”
老爷呵呵笑道:
“在下谨记教诲,到时候一定管好自己的嘴,给儿媳留个好印象。”
“油嘴滑舌。”朱氏尽管说话口气生硬,但脸上却带着笑。
等朱氏走了之后,老爷把翠屏叫到跟前,一脸严肃的对她说:
“把三太太给我叫来。”翠屏见老爷神色有异,不像刚才大太太在的时候有说有笑,想,难道老爷听说了什么,要拿三太太兴师问罪?翠屏这几个月来跟三太太接触的时间比较多,潘氏时常给她一些小恩小惠,极力拉拢翠屏,如今在四位太太里面翠屏跟三太太走得最近。见老爷绷着脸让她去把三太太叫来,翠屏替潘氏捏一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