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愤然起身,从大案后迅速绕出,随手捡起地上的一捆卷宗,用它指着刘公公的鼻尖,一字一句恶狠狠地骂道:
“只道是一面之词你们还敢写入卷宗?!你们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啊?!你们这是在暗指二殿下谋逆!我明日便会回宫述职,这份卷宗,不出一时三刻便会直达天听!到了那个时候,陛下就会知道你们御马司到底是如何办案的了!我这个钦差固然是要人头落地,但你们也一个都跑不了!你们都摸摸自己有几个脑袋,够砍的吗?!”
两人被赵权一番呵斥,霎时间脸色惨白,全身冷汗如注。
为首的黄公公见此情形连忙站了出来,哆嗦着对赵权解释道:
“这这这,这咱们也不是没想过,可大魏律法载有明文,有关人犯所诉证词皆需签字画押后一字不动记录在案,如若改动,便是欺君的重罪啊!”
赵权冷哼一声,反问道:
“我让你们改了吗?有本事审出这种供词来,你们就已经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了,改不改又有什么分别呢?”
赵权的一番话顿时让两位公公内心绝望无比,他们没想到,原先在心里打的那些小算盘竟被赵权三言两语就全都给化解了。
其实这两人此前并非不知道这卷宗呈上去的后果,相反他们很清楚卷入皇室密辛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可他们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做了。
这不是因为他们愚蠢,毕竟能做到这个位置上的人绝不可能是蠢人。
之所以如此明知故犯,只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并不是本案的主审,说白了,若日后陛下真怪罪下来,前面还有赵权顶着呢,他们也只不过是奉命行事,最后大不了认个失职之罪。
可一旦他们因为本案牵扯到二殿下就刻意隐去了这段供词,日后只要东窗事发,那便真的是死路一条,神仙难救了。
因此,他们原想着装傻充愣,先把这口大锅甩到赵权身上再说,可谁想到这会儿赵权竟然当着他们的面又把这口锅给甩回来了!
方才赵权所言,字字句句仿佛都在说:“这案子是你们审出来的,和我赵权一点关系没有。”
两位公公原先还以为这赵权年轻气盛,恃宠而骄,根本对为官之道一窍不通。
谁知他竟然心机如此深沉,简直要比他们这些个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的老狐狸还要精明。
现在这两人是真真正正的骑虎难下了,于是他们赶忙跪倒在地,央求道:
“求赵公公设法挽回一二,帮着咱们在曹公公驾前美言几句啊!”
赵权此时的怒意似乎已经削减了大半,他颇为怜悯地瞥了一眼跪地求饶的两人,长叹一声道:
“哎~~~~事已至此,两位公公也不必太过惊慌了,快快请起吧,再跪下去,我可要折寿了,我赵权自理资历尚欠,虽说侥幸蒙了圣宠,得了个奉旨办案的差事,可依旧还是二位的晚辈。这样吧,我一时半刻也确实想不出个好法子来补救,只得回宫以后先把这件事如实禀告干爹,相信有他老人家掌着舵,咱们御马司这艘大船一时半刻也翻不了,只是此事终究还算棘手,两位今后可要好自为之啊。”
赵权最后这“好自为之”四字刻意说得一字一顿,极为清晰。两位副提督如何会不明白他的用意,于是纷纷面带感激,朗声道:
“是是是,我二人绝不会忘了赵公公这份恩情,今后公公若有差遣,我们定然无有不从。”
赵权摆了摆手,哈哈大笑道:
“哈哈哈,二位公公言重啦,言重啦,今后赵权还要多多向二位前辈学习才是!”
于是乎,这段原本紧张激烈的谈话,最终在一片和谐欢快的氛围中落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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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权所乘坐的马车急速行驶在宽敞的官道之上。
一路之上,他不时掀开车帘,似乎是想确自己所走的道路是否正确。
过了片刻,他发现在马车前方隐约出现了一个分岔路口。
赵权这些天由于一直在御马司办案,对安邑城的街道已经十分熟悉。
因此他此刻很清楚面前的这条分叉路各自通向何方。
其中一条通向他此行的目的地,皇城。
另一条则是通向二皇子的府邸。
赵权重新坐回了车厢之内,脑中思绪飞转。
他要尽快做出抉择,今后究竟是向左还是向右。
“停车!”
当马车眼瞧着即将转向皇城时,赵权没来由地喊了一声。
车夫迅速停下马车,随后疑惑地回头往车厢内望去,问道:
“爷,怎么了?”
过了许久,正当车夫想要掀开车帘一探究竟之时,车厢内终于传来了应答:
“没事了,继续赶路吧。”
赵权的声音里满是疲惫,显然,方才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他不知道,正是这个近乎出于本能的选择,救了他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