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秋雨足足拖了九日。
第十日一早,暖阳高照,大雨留下的痕迹慢慢地被蒸发干净。
各院的丫鬟和小厮们都忙着将些衣饰被褥整理出来,翻晒收起,做好迎接长安城又一个冷酷冬季的准备。
郑和宜早早醒了。
他从容的披衣起身,撩穿过珠帘门去往东厢,抛下身后看呆了的茗烟。
谢又晴将将把主子的腰带系紧。
玉佩下新做的缨络有些长,她便琢磨着是不是要再编几把,免得风吹易乱。忽听身后传来珠帘地动静,惊讶地回过头,跟着就瞪大了双眼。
这可是第一次见到郑和宜主动踏足东厢。
难掩困倦地谢从安亦是一脸惊讶。
这位自从入住幽兰院,便一直守在西厢的方寸之间。除非她拖着他出门,从来不肯主动出现。
不过,郑家殒损之伤仍在,再坚强的人也需要些时间平复情绪。谢从安心里明白,也只是多对他关心些生活细节,更是从未想过他何时才会对自己主动亲近起来。
翩翩公子,容色温和,面上的笑意清浅却惑人亲近。
郑和宜无视她呆楞的模样,远远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回,近了方打趣道:“怎么忽然打扮的这般齐整,莫非是今日有事?”
谢从安低头瞧了眼身上,脸颊已跟着热了起来。
她一面点头道:“今日天气好了,便想着趁势入宫叩谢。去巫峡的一应事物也都需要尽早准备。”心里想的却是往后不可不出门便不修边幅了。
“温泉行宫距长安城有些距离。往年皇上都是入冬才去的,如今不过才刚入秋……”
郑和宜说着话忽然走近,抬手拢上了她发鬓。
谢从安瞬间心跳如鼓,鼻尖尽是他袖中香气。
他换了新的熏香,气味如人,温润淡雅,还有着桂花一丝淡淡的甜。
她垂下眼帘,试图安抚慌乱的心跳。
“我当日问过何时出发。皇上吩咐了胡公公早些准备,说咱们今年早些过去无妨。”她只顾着要大方自然,未发觉自己的语无伦次。
郑和宜却已点头应道:“今日天好。你早去早回,咱们去街上走走,也可做些采买。”
谢从安听了难掩笑意。
“宜哥哥想要去哪?不如从安先命人安排车马。南山红叶虽不到时候,却也看得。”她十分迫切,又道:“行宫圣驾大概不久又要启程,咱们还是不好多跑。若是累到……届时车马劳顿,你怕是会不好受。”
“无妨,并非一定要去。”
郑和宜淡淡一笑,又看傻了谢从安。
她微怔片刻,又下意识的劝说道:“难得天好,还是出去走走吧。”当在对方满是笑意的眼中意识到什么,脸颊更烧热起来,忙借着吩咐谢又晴掩饰尴尬。
“今次我带玉簪去,你留在府里听宜哥哥派遣。左右不过在宫门外等着,也没什么要紧。”
谢又晴当然是不愿意的,但见主子眼风扫来,又只能偃旗息鼓。
待将人送出门外上了马车,她才拉着车门委屈道:“小姐的心偏的都要没有晴儿了。”
“胡说,”
谢从安笑着拧她鼻子。“我吩咐你在家里做什么可知道?”
谢又晴乖乖点头。
“好生看家,等我回来便带你逛街去。”
谢又晴再次点头,目送马车离去,心中却还是闷闷不乐。
主子的意思,她十分明白。
从前郑公子只在幽兰苑,无人敢扰。如今既愿意出去走走,吩咐车仗银钱小厮,样样都要操心。
茗烟虽已被提上来主事,终究比不上她在府中的份量,这是要她带着茗烟去见人,免得郑公子在府里受委屈。
一路盘算着回来,谢又晴进了院子便瞧见廊下的茗烟正打发纸笔两个小童去裁宣纸。
她招手道:“你,跟我来。”
茗烟闻言四顾,确认了是叫自己,想了想却脚下未动,“姐姐可是有事吩咐?”
谢又晴不悦道:“你跟我去前头一趟。”
“可我要照顾公子。”茗烟壮胆道。
谢又晴一脸怒气,指着那两个小童道:“不过是端茶递水,他们两个难道不能?”
那凶狠的样子直瞪得茗烟缩了脖子,“姐姐可等我一阵,茗烟先将公子安置妥当……”
“茗烟你去吧。”
屋帘挑起,郑和宜行出来对谢又晴一笑。
那眸光温润若上好的宝石,在明亮的日光下泛出光来。
谢又晴的火气瞬间消了一半。
只见他举起手里的书册朝二人晃了晃,微微一笑道:“我在院中看书,晒会儿太阳就好。”
茗烟忙欠了身子让过,口中叨念着:“今日虽说无风,公子还是要穿得厚些。不如将披风穿上。”
郑和宜一直微微笑着,未曾驳上半分,还配合着穿上披风,十分的和蔼可亲。
谢又晴站在原地,只觉得脸颊发烫,索性低头去看脚尖,竟未开口催促,就等着茗烟又吩咐两个小童搬整院中的躺椅矮桌,煮水沏茶,将诸事都安排妥当才上前来。
她毫无脾气的朝在榻上翻书的郑和宜胡乱行了个礼,匆匆就往外走。茗烟在后头偷偷笑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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