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军先头部队快要离开监视区域的时候,轰炸开始了。
叶振邦只听到一阵由远及近的滚雷声,没等他明白是怎么回事,天崩地裂般的爆炸扑面而来。瞬间将黑夜照得跟白昼似的火光强烈得让人睁不开眼睛,叶振邦唯一能做的就是蜷缩在地上、体会那毁灭力量产生的狂暴冲击,像滔天巨浪前的蝼蚁、等待末日审判到来的那一刻。
末日审判并未到来,毁灭冲击还在继续。
俗话说,习惯成自然。
爆炸很有规律,就像除夕夜燃放的万响鞭炮,不时用几个雄浑有力的冲击提醒周围的听众,这不是在闹着玩!
对叶振邦来说,身临其境也不是在闹着玩。
在能让人发狂的爆炸声中、在能把五脏六腑抖出来的震动中、在能让心脏停止跳动的恐惧中,每一秒钟都像一辈子那么漫长。
不知道过了多少“辈子”,叶振邦才清楚听到正在远去的爆炸声。
在地上多趴了一会,确定爆炸声正在远去,叶振邦才撑起身子,从观察孔向几百米外的公路看去。
车队不见了,徒步行军的台军也不见了。
宽畅的公路上,除了燃烧着的车辆残骸之外,只有支离破碎的台军尸体、以及密密麻麻的弹坑。
很显然,空军使用了最适合对付集群部队的集束炸弹!
虽然微光夜视仪里的世界只有影像明暗的灰度,连跳动的火苗都是绿色的,但是那些能让人联想到某些人体器官的轮廓仍然让叶振邦头皮发麻。
远去的爆炸声渐渐消散。
好像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突然响起的爆炸声把叶振邦吓了一跳,不远处的公路上,开始动了几下的物体被炸到半空中。
稳住呼吸,叶振邦才看清楚,那不是物体,而是穿着军靴的半截小腿!
叶振邦没见过屠宰场,但是能想出屠宰场的样子。
一股夹杂着硝烟气息的血腥空气从观察孔涌了进来,叶振邦尽力不去想外面血淋淋的场景、尽量把胃部翻江倒海的感觉抛到脑后,可是想到“屠宰场”这三个字,所有努力都失去了意义。
十秒钟不到,叶振邦把花了十分钟才吃下去的晚饭全都吐了出来,还赔上一滩胃酸。
好不容易压住要把五脏六腑全都吐出来的冲动,叶振邦翻身躺下,直勾勾的看着头顶上斜倒下的预制板。
在狂暴的战争机器面前,人是多么渺小!
短短几分钟而已,几个营的上千名台军官兵来不及逃跑、来不及挣扎、甚至来不及做临终忏悔,就在硝烟与烈火之中灰飞烟灭。
此时,叶振邦明白了“炮灰”的真实含义。
他也明白了另外一个道理。
如果活着是被运气主宰的不确定因素,那么活着的意义就是珍惜活着的每一刻。
忘掉虚无缥缈的理想,珍惜身边的每件事物。
叶振邦长出口气,擦掉了嘴角的胃液。
“……地头蛇……大红鹰呼叫地头蛇,听到请回答……大红鹰呼叫地头蛇……”
听到呼叫声,叶振邦的第一反应是,那些呆在大后方的火力协调员肯定经常看六频道的节目,是某个剧场的忠实观众。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呢?哪怕是几十年前的老电影,也比前几个频道的节目更受欢迎。
叶振邦苦笑了一下,拿起电台的麦克风。“这里是地头蛇,有话请讲。”
因为不是专业侦察兵,也不是火力引导员,所以叶振邦不太清楚标准用语。
“地头蛇,确认轰炸结果。”
叶振邦抬头朝外面的公路看了一眼,才想起这不是标准动作。架好备用的摄像机,叶振邦举起麦克风,对准外面的公路,摁下了通话开关。
有了摄像机与麦克风,叶振邦不用殚精竭虑的寻找能够准确描述外面场景的词汇。
估摸着差不多了,叶振邦把手缩了回来,等着火力协调员开口。
“……地头蛇,明白……”
大概从没如此直接的见到战争场景,火力协调员的声音有点沙哑,还微微颤抖,显得非常不安。
叶振邦并不认为火力协调员是胆小鬼,因为他自己的反应更加强烈。
“……明白……地头蛇,这里是大红鹰,收到请回答……”
“这里是地头蛇。”叶振邦没多罗嗦。
“情况确认,第二轮轰炸马上到达,立即撤退。重复,第二轮轰炸马上到达……”
不等火力协调员说完,叶振邦丢下了麦克风,收好摄像机,提着步枪从那栋借来藏身的半塌房屋里冲了出来。
叶振邦没有把陶安康的叮嘱抛到脑后。
第一轮轰炸主要使用对付轻型装甲车辆与暴露人员的多用途集束炸弹,以及少量对付主战坦克的重磅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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