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凉风四起,一截枯草在风中簌簌发抖,而后随着散漫的黄土,被卷入风中,掀起干燥而迷蒙的小黄龙。
一双同样打抖的生牛皮靴子就踮在枯黄的草地当中,靴子的主人左右手如鹰隼般张开,手里各平举着一颗拳头大的草包,里面塞满了骆驼草(注1)。
此人身子顿时一僵,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整个人都绷紧起来,而他左手的草包已然往后飞出十步之外,被一根雁翎箭钉在了地面上!
这名柔然人长吁了一口气,刚想朝首领高贺术发泄不满,三十步开外已经再次想起绷弦之声,他的右手突然一轻,托着的草包再次被射飞出去!
“浩热!浩热!”
周围的柔然兄弟敲击着刀鞘,齐刷刷为自己的首领欢呼起来,充当活动箭靶柱子的柔然兄弟呸了一口,骂咧咧就跑到旁边的土堆边上,裤头还没来得及脱下,黄液已经沾湿了裤裆,兄弟们哄然大笑起来。
此等作弄看起来非常过分,然而在豪迈粗犷的柔然兄弟们眼中,并不算得什么羞辱,他们的首领高贺术,也曾经给他们当过靶子呢。
高贺术摸着自己的络腮胡,将长弓递给了徐真,眼中毫不掩饰鄙夷,在大家的眼中,这位旅帅可谓一无是处,打仗的时候冲前面的是周沧和高贺术,论计谋策略又不如张九年,骑术不如乌烈,刀术槊法枪矛剑斧,无一专精,但是,大家却都心甘情愿地追随着他。
他或许不是最强者,但在最关键的时刻,总能够力挽狂澜,对兄弟从来不吝惜,这就足够让兄弟们死心塌地了。
徐真懒洋洋地吐掉口中草茎,却没有接过长弓,一脚踹在高贺术的大屁股上,粗鄙地用突厥语命令道:“滚过去!”
要说语言天赋,徐真绝不亚于任何人,英语用于国外表演,法语用来泡大洋马,各地方言更是信口开河,这段时间的濡染,他早就暗自学了不少突厥话,但这厮每次开口,都是骂人的话,以防止有人背后骂他,他还一头雾水笑呵呵。
高贺术自然信不过徐真的箭术,但兄弟们已经开始起哄,咬牙一想,就算被徐真射几个窟窿,也不能在兄弟们面前丢脸!
徐真见高贺术站在了十步开外,这才慢悠悠地四处搜寻一番,见到李明达正在不远处跟周沧练刀,扯开嗓子就大喊:“丫头!丫头!过来!”
李明达正生闷气呢,周沧这厮性子直,见不得李明达手脚软绵无力,教导刀术之时可没留什么情面,骂得小姑娘眼眶红红的,却又倔强地偷偷抹掉眼泪,越发卖力练习劈砍,听到徐真喊人,李明达嘟起小嘴走了过来。
“果子拿几个出来。”徐真摊开手掌,一脸贼笑,李明达怒哼一声,不情不愿地从怀里掏出三四个鸽子蛋大小的野果子来。
这些都是徐真不知从什么地方摘来的,先前还用一种酸酸的绿叶裹着黄色的刺糖给小丫头当零食吃,把这馋嘴小丫头骗得一愣一愣的。
徐真得了果子,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示意李明达回去继续练刀,后者忿忿地瞪了他一眼,趁其不备,在他脚面上狠狠踩了一脚,这才跑开,临了还不忘吐舌做个鬼脸。
兄弟们又是一阵哄笑,要说能制住徐真的,也就李明达和险些阉了徐真的凯萨了。
徐真嘟嘟囔囔骂了一句,这才掂着手里的果子,走到高贺术面前来,将三个果子都咬了一口,在他的左右肩头和头顶,各放了一个,这才退了回去,脸上还不忘阴险的笑容。
兄弟们一看这架势,顿时吓傻了,徐真的箭术是众人皆知的臭,真要射手臂大腿,高贺术咬咬牙也就挺过去了,这三颗果子都在大脑袋边上,真真是要命的节奏了!
高贺术正要辩驳,徐真已然退回到七八步开外,双脚猛然一拧,陡然转身,右手不知何时已然多了一柄寒芒闪闪的飞刀,“嘿”一声低喝,右手猛甩,飞刀脱手而出,高贺术只感到左脸颊一凉,果子已经被击落!
他哪里还敢乱动,徐真一鼓作气,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左手往腰间一抹,再次出手,高贺术右肩果子被击飞出去!
兄弟们个个屏气凝神,生怕发出任何声音都会害死自家首领,而徐真却嘿嘿一笑,摸出第三把飞刀,一个漂亮的旋转之后,猛然往前跃起,用尽力气掷出了最后一把刀!
“噗嗤!”
高贺术头顶那颗果子当中裂开,汁水都没残留一滴!
兄弟们彻底惊呆了!
因为大家身上都有伤,故而放缓了速度,一边追索吐谷浑军队的痕迹,一边休养生息,闲来无事,大家手脚发痒,大半时间都在操练武艺,对练切磋更是家常便饭,而徐真每次都成为被虐的对象,没想到他居然还有如此惊人的飞刀绝技!
过得许久,兄弟们才爆发出如雷的喝彩和欢呼,而高贺术则脸颊抽搐,铁青着脸,僵硬着身子走回人群,兄弟们见得他居然行动如常,越发佩服高首领的胆气,没想到这厮刚走到帐篷门口,双腿再也坚持不住,发软瘫坐了下来,口中还兀自骂着新学的大唐话:“干*你*娘的!”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