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个老爷爷,在走到家楼下时,突然停下来,自说自话般的问了一句:“我这是回家么?”
谢子宵愣在原处,不知该如何回答。
是回家么?曾经称之为家的地方,如今已经没有了他们的位置,
是回家么?如果不是,他们是去哪,哪里又是他们的家。
天地之大,阴阳两隔,他们已经没有家了。
今天的工作还算顺利,最后一单结束在六点一十分,谢子宵决定回去看看。妈妈辛苦上班大半年了,今天是不是该做几道好菜犒劳一下自己?
谢子宵怀着期待去到那个熟悉的小山村,走到那栋灰色的房子里。
他上楼梯,听见房间里有翻找东西的声音,进去,就看见妈妈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小棒槌,坐在那里轻轻地锤着自己的肩。
谢子宵心里突然感到一阵酸涩,妈妈上班一站就是一整天,一定很累吧,以前这种事情都是他来做的。
谢子宵坐在她身边,无数次想把自己的头像从前一样枕在她身上,又怕自己阴气太重会伤到她,只能安分的坐在那里望着。
六点半的时候,妈妈下楼去煮饺子,氤氲的水雾中,他的苍老却显得尤为清晰。谢子宵的眼睛有些湿润,他不太敢再站在这里看着,怕自己忍不住会冲上去抱住她。
时候也不早了,谢子宵选择回去。他脚步匆匆走出门外,站在那里大口的喘气。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不够坚强,连这样的场景都无法承受。
就在这时,成叔从远处走来了。谢子宵在看见他的瞬间,身上已经不由控制的发起了抖。这几年,谢子宵每一次来人间看望妈妈,都尽量挑在他不在的时间里,这一年妈妈有了工作,谢子宵更是都往工厂里跑。他还是无法忘记那个冬夜那冰凉刺骨的河水,那绝望的呼吸。
成叔与他擦肩而过,走进房子里。谢子宵站在那里发着抖,没一会竟发现自己眼底堆起薄薄一层眼泪。
无论在那边,他表现得如何坚强,他最终只能承认自己就是一个脆弱的少年。
谢子宵抹了一把眼睛,就要往回路走去,可身后一声巨响和凄厉的呼喊绊住了他的脚步,谢子宵转身朝屋里跑,进门就看见妈妈和一锅滚烫的开水倒在地上,成叔站在那里怒目圆睁。
谢子宵跑过去一下子跪在妈妈身边,她疼得在那里打滚,可他连扶起她都没有办法做到。
成叔走过来又踹了她一脚:“每天胡吃海喝用光钱,老子要就没得,信不信我今天踹死你。”
妈妈趴在那里哭,浑身上下一抽一抽,脖颈处被烫伤大片泛红,看起来触目惊心。
谢子宵就也跟着哭,他坐在妈妈身边,像一条渴望厮杀却无能为力的狗。
妈妈疼得说不出话来,成叔又拿起四周能抓的住的东西往她身上砸:“叫你没钱,叫你大手大脚……”
谢子宵忍不住了,他试图扑上去抱住成叔的手:“别打了,你别打她了……”
可正如妈妈的哭声一样,他的呼喊声也在成叔的世界里消音。
谢子宵只能像一个小丑一样做着无用的努力,感受着生命中这个男人带给他的第二次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