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都哆嗦的厉害,若不是被点了穴道,只怕早就瘫成了一摊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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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孟百川这个视角,只能看到最后几位被定住的村民。一开始还有个木呦呦在旁边伸着脖子半看热闹半给他解说,结果解说正热闹,解说人就掉了下去。孟百川腹内空空,唯有甜味一丝米汤几口果腹,不足以支撑他像一个长脖鹅那样去瞧别人的热闹。
毕竟,如是他一头往下栽下去,顾悦行是绝对不会接住他的。
孟百川索性一副爱咋地咋地的态度,头枕着手臂仰面对着夜空,长腿一伸,做观天状。此刻他眼前没有那些灼灼火光,身旁也没有那个叽叽喳喳扰神的小孩,他眼前是一片浩瀚无尽的天空,无月,星斗密布。看得久了,一颗颗的星斗就像是棋子,淡色银河如棋盘山的楚河汉界。他想起来之前那一日一日漫长的等死的日子,他饿的眼前发晕肚痛如绞,为了转移注意力,强迫自己去注意眼前的天。
他一生上过无数次的战场,去过雪山,走过沙漠,在黄沙中见过黑云压城,也在雪山看到当地的向导对着日出叩拜。
而他这一生第一次静下心来去看头上的天空,居然是在一片等同于坟冢的空城中。
孟百川本来想在心里暗自叹一口气,结果没控制好,真的把这一声叹息给感叹了出来。这一声叹息在无声的夜空下还挺明显,搞得孟百川有些郁闷。
他有点不好意思,就在这时,他听到络央轻声开口和他说话:“顾盟主是个恩怨分明的性子。这一点在江湖上并不能算不好的。”
一提顾悦行,孟百川却显得更加郁闷了,还有点头疼,他不自觉伸手揉了揉太阳穴:“顾悦行是武林盟主,少年英雄,恩怨分明才能明断是非。”
还没等络央回答,他立刻又说:“但是那也只是适用于江湖,江湖才讲恩怨分明才认非黑既白。”
那边的络央温声细语道:“可惜这些村民并不是江湖人。”
孟大人于是就说:“其实那些村民恐怕自己都被搞不清楚为什么要来杀人,他们不一定全然蒙在鼓里,但是也不一定真的明白这一场谋杀是不是必须的。而顾悦行呢,他却一定要知道为什么这帮村民要杀人,一定要揪出幕后黑手。”
络央道:“顾盟主觉得,这帮村民只是替他人行事,并非主谋。但我却认为,这些村民一定不是全然不知。”
孟百川道:“普通的村民敢来杀身份明确的江湖人,这一定不是第一次。但或许只是第二次。”
络央罩着脸的帷帽做了个轻微的点头的幅度,然后道:“他们敢来,一定是因为此前做过并且成功了。这才撬开了胆子。只是他们运气不好,第二次如法炮制,却遇到了一个武林盟主。”
孟百川摇头,道:“运气差不仅仅只是遇到武林盟主这么简单,还因为遇到了人间界的神官,否则,这位武林盟主现在就要倒霉在寻常百姓都能弄到的毒药上了。下的什么毒?”
络央淡淡回答:“砒霜而已。”
她补充:“连那糖块中也撒了不少充当糖粉,米汤中也有,怎么孟大人吃不出来么?”
孟大人已然是一副看破红尘的骷髅像了:“别说我事先不知,即便是知晓,那也是个痛快!......先是下毒,然后再放火,真是招招死手啊......”
孟百川反问:“关于这一切,洛姑娘是如何看的?”
络央先是谦虚一番,说:“我初入俗世,并不太懂这些。”
孟百川却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其可笑的笑话那样大笑起来,笑声毫不掩饰,引得院子里的顾悦行两次抬头望去。络央才发现,原来孟百川真正因为好笑而发笑的时候,是不会拍手的。
孟百川笑的虽然足够响亮,但是时间不长,很快就收住了。他擦了擦眼角的眼泪,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还带着刚刚留下的笑意:“堂堂神官大人告诉我,不懂凡尘......有趣极了。”
孟百川支起上半身,凑向络央方向,低声道:“人间界神官,济世救人,救人救心,若是人间界的弟子只顾行医不懂问情,那可算是庸医啊......神官大人,这不是人间界的家规么?”
他又说:“当年人间界的大弟子陌白衣,本最有希望成为下一任神官,不就是因为天性凉薄,纵然医术超群,却依然被逐出师门了么?”
络央沉默片刻,忽然伸手,将面前的帷帽掀开,让孟百川见到她嘴边的笑意:“我一直听说比较民间,朝廷才是与人间界交往甚密的存在,如今看来果然如此。孟大人,我救你,果然救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