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云惊鸿没有宿在飞霜阁,慕容霜听前来通报的陆扬说,澜漪院来了客人,云惊鸿听罢伸手扔下手里的饭碗,匆忙赶回澜漪院。
慕容霜当时只觉云惊鸿神色匆忙,一年后再回忆当时,这才意识到,那匆忙的神色中带着一抹期待,几分喜悦,分明,分明就是即将见到心爱的女人。
澜漪院,月影疏斜,一池春水在夜风的吹拂下,波光潋滟,月夜秋色别有一番风情,几片枫叶飘落在水面,随波逐流,无欲无求。
池中央的小岛上,一栋精致小楼盘踞其上,微翘的屋檐,柔和的棱角,环绕在一池碧水中,月色融融洒落在屋顶,却被屋内柔和的烛光驱散了些许。
一双相拥而坐的身影映在窗纱上,楼下,陆扬静静坐在树影下的石凳上,双目警惕望着四周。
“你和她,我听说,你很宠她。”是女子淡淡的声音,带着一丝丝冰冷,却恰到好处的流淌着几分醋意。
“怎么,吃醋了?傻瓜,你明知我为何宠她。”男子的声音温柔似水,细细听来,却是云惊鸿的,往日,即使和慕容霜欢好之时,也未曾听过他如此温柔。
“我后悔了,我不想让你再和她有任何瓜葛,离开她好不好?”女子的声音中已经有了低低的啜泣,很轻,很柔,很勾人心。
“再过三个月,等事成之后我马上送她走。”云惊鸿说这话的时候,音调里有些许犹豫,随即,除了坚定,还是坚定。
楼外的陆扬,伸出双手掬起一捧月光,楼上二人的谈话,字字句句都传入他耳中,听到这句话,他的心,忽然颤抖,莫名其妙,眼前浮现出慕容霜满手鲜血救含烟的那一幕。
那天,如泼墨一般,鲜血渲染了她素白的衣衫,她的坚毅,她的认真,她皱着眉头割破鹅的脖子,不知不觉间,都刻在了他心中。
“今天,是她第一次流泪,再伤心两次,就成了,哪里用得到三个月。”楼里,女子声音哽咽,语气中带着幽幽的埋怨。
“今日,含烟差点死了,她说,那是你给她的草药,那究竟是什么?”话题引到今日,云惊鸿自然想起含烟,若是没有慕容霜,含烟只怕是死不瞑目了。
“忍冬呀,皇上赏给我的,我不大喜欢喝茶,恰巧含烟去兰妃处,我就顺手赠给她了,怎么,出什么事了?我听陆扬说,含烟中了毒?”
“幸好你没有服用,那根本不是什么忍冬,那是断肠草,今日若非慕容霜在,含烟的命就难保了……”云惊鸿心有余悸,似乎不敢继续说下去,更不敢想若是他怀中的女子服下这药该怎么办,此刻唯一想做的,就是紧紧抱住怀中的女子。
“怎么会这样!皇上说,这是六皇子进献给他的,难道,难道他已经知道了你我的关系?”女子忽然惊慌不已,来回走动的身影倒映在窗棂上,越发急促不安。
“惊鸿,不行,如今我还不能走,就是死,那最重要的东西,我也必须替你拿到。”片刻,女子忽然冷静下来,停顿片刻,语气中满是坚定。
“你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若是有任何风吹草动,你马上出宫知道吗?话说回来,只怕皇上也不知道六皇子给他的忍冬草是断肠药,我会找机会试探皇上,不出一个月,六皇子必死!”云惊鸿提及朝政,仿佛换了个人似的,没有了以往的邪魅和懒散,语气间满是激昂果断,大有指点江山的气魄,只是这样的云惊鸿,慕容霜是无法看到的。
“等我拿到东西,你就娶我好不好?咱们相爱十年,我不想再等了。”女子的声音又恢复了温婉娇媚,提及婚事,似乎带了点点羞涩,和期待。
“好,等送走慕容霜,我就寻个机会将你接出宫。”云惊鸿柔情似水,恨不得将女子揉进骨子里疼惜。
二人再次相拥,重叠的身躯被烛光拉长,飞蛾在萧瑟中挣扎,奋不顾身扑向燃烧的火焰,即使粉身碎骨,也义无反顾。
窗外,秋风缱绻,喃喃诉说着无尽的相思,然,风霜茫茫,月落乌啼下谁吟唱着千年爱恋,谁又会知晓,飞霜阁跨越千年的爱恋,负了谁的年华,伤了谁的芳心。
陆扬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别过头不想看那交缠的人影,在没有慕容霜之前,他是希望楼中二人长相厮守,因为,十年的感情,是谁也无法抹去的。
可是,当慕容霜巧笑嫣然站在漫天枫林中,发间别着一枝淡紫色的菊,笑着说,“陆扬,你脸红什么,唉,明明是个强人,天生一副熊样啊!”
他听罢愣住,半天才反应过来,慕容霜是在说他动不动脸红,抬头,慕容霜抿着嘴唇轻笑,那一刻,他仿佛误入仙境的俗人,扰了枫林仙女的梦。
三十多年来,他第一次对一个女人魂牵梦绕,可是,他心知自己无法拥有,唯一能做的,就是远远守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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