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伙房时,梨花听见肖嫂子在对段七姑说:“蚕房里没桑了,一会儿我们俩得去捋些桑叶儿回来。”段七姑一边洗碗筷一边念道:“那些祖宗可真难伺候呢!别看那么小,吃起桑叶儿来跟抢似的。”她忽然闻到了一股香味,抬起头看见了梨花,便笑问道:“梨花,你今天擦了什么东西啊?这么好闻,跟木樨花香似的。”
梨花一边舀饭一边说道:“哦,可能是谢满庭问他奶奶要的那药膏吧。”
“怎么了?哪儿伤着了吗?”
“没伤着,就是后脑勺撞了个苞。”
“哎哟,”肖嫂子在旁边冷笑了一声道,“你们这新婚小两口可真会折腾呢,都折腾得后脑勺出苞了!我说梨花,你也得想想,这儿可不是汪府的深宅大院,一个后院子还住在其他人,做什么事都得顾忌点,是吧?偶尔闹闹也就罢了,可别天天晚上折腾。”
梨花知道她是误会了,干脆也不解释了,一边喝粥一边点了点头说:“行,下回小声点。”肖嫂子一下子答不上话来了,旁边段七姑偷着笑了起来。
这时,院子里忽然响起了一个年轻姑娘的声音。肖嫂子一听见这声音,便急忙走了出去。梨花往外打量了一眼,问段七姑:“谁呀,七姑?肖嫂子家来人了吗?”
段七姑不屑地往院子里那姑娘身上瞟了一眼道:“真是肖嫂子家来人了,她倒跑得没这么殷勤。那是管家娘的妹妹梅香,她能不巴结着吗?梨花——”她转过头来冲梨花笑笑道,“一会儿跟我出门捋桑叶儿去,省得给人家当丫头使唤。”
“给谁当丫头?”
“还有谁?不就是那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曹梅香吗?她跟她那娘一样儿,没事不来庄上,一来准有事烦人,真当这儿的人都她曹家不花钱请的丫头似的!我要估摸得没错,一准是来找人替她缝制嫁妆的,你瞧着吧!”
果不其然,梨花吃完饭后就和段七姑一块儿被叫到了前院的厅堂里。那厅堂方桌上摆着一个包袱,里面有好些花色各异的布料。曹氏把女眷们叫齐了,连西宁都没落下,然后满面笑容地说道:“今天有个事要劳烦劳烦你们了。”
肖嫂子自然是第一个应声的:“管家娘客气了,有什么事自管言语一声!”其他人都不满地瞥了肖嫂子一眼,各自在心里骂开了。
曹氏笑道:“也不是什么累人的活儿,就是费些手上的劲儿。你们该都知道了,我妹妹新近定下了亲,日子本不急的,可昨天男方去海子桥问了桥头庙的庙祝,说本月最宜姻亲,过了本月就只能等到明年开春了,所以只好把亲事搁在本月了,手头上的活儿就赶了些,想请各位帮帮忙,回头我再谢谢你们。”
“这是哪儿的话呢?”肖嫂子笑道,“又不是叫下地干活,就单做些针线活儿罢了。只要梅香不嫌弃,我那针线也是能摆上桌的。我们家西宁就更不用说了,针线活儿比我还好呢!”
梅香是个脸上有些婴儿肥的姑娘。她冲肖嫂子客气一笑道:“横竖都比我那针线好。我手脚太慢了,一个人真是捣鼓不过来呢,这才拿了想请我姐姐帮忙。”
“都是一个村儿的人,互相帮衬着原是应该的,”肖嫂子忙接了一句,然后问旁边站着的东三婶,“是吧,三婶?你们都不说话,让人家梅香以为你们不愿意帮呢?”
东三婶还没说话,段七姑就开口了:“这忙我怕是帮不上了,蚕房里的祖宗们饿着肚子等着呢,管家娘,那头可不落下了,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