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亲们,大家都多挣钱,多挣东西。都是干活的人,谁能不知道这个心思。”广德县李家集农村工作队成员的话没说完,如此明了的内容在乡亲们中间引发出一阵笑声。
笑声中一位李家集乡亲问道:“李同志,我们是听说加入合作社之后买什么都便宜,这才来。听你这么讲,那是不肯轻易给我们东西了。”
“合作社这个名字就有讲究,合是指大家合在一起。作是指大家一起工作。既然是合在一起做工作,那就不可能是光我们一边拿东西出来。乡亲们觉得有理么?”李同志答道。
“新政府是在要我们的地啊。”乡亲们对这个问题是极为在意的。这年头没了地那就是没了命根,谁也不肯放手的。
李同志大声说道:“我们不是光把地要走,每个人还要分地呢。这点乡亲们肯定知道吧。”
乡亲们都知道分地这回事,若是乡亲们不知道还要分地,光听说政府索要大家的土地,这就足以让乡亲们拿起武器和新政府战斗到底了。
大家不吭声,李同志继续宣传道:“分地的章程我也给大家说过了。分地首先是要大家都有地种,有饭吃。咱们还要兴修水利,不说旱涝报收,遇到点小灾还是能顶过去的。政府是希望大家的生活都能过的更好,而不是简单的把大家的地给要走。”
虽然在尽力劝说,但是李同志很清楚这等话其实没什么威力。干训班里培训里头强调过发动群众工作不要操之过急。人民百姓生活艰难,最经不起折腾。在不到收地分地这等事情的好处之前,群众哪里肯轻易就加入。
李同志接着说道:“分地这等事以后再说。咱们现在说说眼前的事情。根据地要收竹子,咱们李家集分到了一万根的任务。一百根竹子换一套锄头和镰刀。谁愿意干的,就可以报名。”
说完,他拿出了随身携带的锄头和镰刀的样品,让大家传。这是根据地一年多来使用过程中定型的标准农具,锄头通体熟铁,锋刃部分用生铁汁淋过,磨得很锋利。而镰刀是白口铁浇铸的,白口铁虽然脆些,但是硬度很高。也颇为耐磨。用砂轮打磨之后,锋刃部分相当锋利。百姓们都是干农活的行家,农具拿到手里后立刻爱不释手,先拿到的人根本就不想把这两件东西交给别人。
“这该怎么报名!”立刻就有人喊道。
李同志举起身边一根粗大的毛竹样品,“乡亲们,这不是说随便砍一根竹子就能拿来换东西。我们要的竹子大小不能比这根细。而且大家运到的时候,不能有什么破损。我们要的是完整的竹子,若是竹子劈了,我们可也不好说什么。”
“哦……”人群中立刻发出了一阵不满的声音。这根毛竹虽然不是罕见的粗大,却也不是很细的那种。真的砍到,然后运出去,要花费颇为不少的人力。
“另外,我们一定要新竹子。老的不要。”李同志跟了一句。
原本热情的想报名群众中立刻就有人打了退堂鼓,这份劳动可是颇为辛苦的。这么粗大的竹子砍倒,完整的运走,需要的可不是简单的劳力。
此时却见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起身问道:“李同志,你们说话算数么?”
“老乡,我们定然说话算数。”李同志问道。
“说话算数,那不妨就先把这农具给我们,我们一定会把竹子给你们。”中年人的话音一落,群众们立刻跟着应和起来。
“是啊,先把农具给我们。我们就信了你们。”
“就是,我们也跑不了。给我们又怕什么?”
工作队的几个同志互相了,李同志大声说道:“乡亲们不相信我们,我们能理解。大家上这农具,我们也能理解。愿意不愿意和我们做这件事,大家好好想清楚。要不明天咱们再说这件事吧。”
乡亲们工作队的同志态度如此不明,一个个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散会之后,工作队召开了自己的内部会议。工作队的成员有六人,除了人民党的四名同志之外,光复会出身的姬晔和赵自庸同志也跟着来观摩学习。姬晔是个女生,90年的现在十七岁。浙江金华人。地主出身,哥哥姬从庸是当地反税会党同盟的首领,姬晔也跟着哥哥投身革命了。
在南京战役中,负责断后的姬从庸战死,姬晔受了轻伤。她与光复会大批伤员跟着人民党大部队一起撤回了安徽。徐锡麟受了重伤,却病中召集光复会成员开了个大会。徐锡麟要求光复会上下跟着人民党学习怎么搞革命。姬晔就被分配到广德县来工作。
赵自庸则是绍兴人,因为不善言辞,为人比较木讷。资格虽然很老,却一直没能得到什么高位。
“大家对这件事怎么?”李同志问道。李同志名叫李寿显,今年22岁。是安徽寿州人,加入革命也有一年多了。是李家集工作队的队长。
“乡亲们还是不相信我们啊。”姬晔答道。这么说完,姬晔稍带紧张的问道:“李队长,南京那边有什么消息么?”
广德县位于安徽省东南,东边紧邻着江苏,距离南京根本没有多远。人民党的工作队都是小部队,最多不超过十人,一般都是六七个人的样子。若是南京的清军打进广德县,工作队绝对抵抗不了。这些天来,人民党的同志根本就不在乎此事,仿佛南京的几万兵根本不存在一样。姬晔却怎么都无法对近在咫尺的威胁感到释怀。
李寿显笑道:“放心了,南京怎么都不会因为咱们几个人派兵的。前一段打完了南京之后,张勋他们好歹也知道厉害。贸然出兵的事情,他们是不会干的。”
南京战役之后,江苏的清军根本就不想再和人民党打仗了。广德县紧挨着南京,由于距离近,清军对部队的控制力反倒更强些。清军把部队撤离了两地交界处,人民党也没有在边界上囤积重兵,擦枪走火的事情反倒更难发生。
“姬晔同志,你怎么这群众提出的要求?”李寿显问道。
姬晔想了想,“咱们到这里时间短,群众也不相信我们。实在不行的话,不妨就先给他们一部分农具吧。”
“其他同志怎么?”李寿显继续问道。
其他同志们有些觉得不该给,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本来就是规矩。先给了农具,这又算什么。
“赵自庸同志,你怎么?”李寿显问一直不吭声的赵自庸。
“大家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赵自庸还是平日的作风,多干活,少说话。
“赵自庸同志,咱们在一起工作,讨论这个问题也是工作的一部分。你不能逃避这份工作。”李寿显完全按照人民党的工作方法来组织会议。
赵自庸知道人民党要求每个同志都要发言,不过他总是不习惯这种事情。想了好一阵,赵自庸才勉强说道:“这些人样子根本就不想干活。我说不清为啥,但是这群人就是给了我这样的感觉。他们好像只是想要东西。”
“说得好!赵自庸同志,说得好!”李寿显赞道。
其他同志没想到李寿显对群众评价如此之低,包括姬晔在内的同志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他们是问咱们要农具。如果是有人问咱们要斧头,或者要锯子。就说明他们想的是干活。没这些工具怎么砍竹子。拿牙咬,拿石头砸?”李寿显说的相当直白。
“咱们也没说砍伐工具的事情啊。”姬晔忍不住问道。
“干活就是干活!若是真想干活,那自然就会去想着怎么砍竹子。镰刀锄头是干农活用的,能用这玩意砍竹子么?群众不提砍竹子的事情,那就说明这些事情根本就没有进入劳动的思路。”李寿显答道。
“群众手里应该有工具吧?”姬晔觉得李寿显实在是有些吹毛求疵。
“姬晔同志,我们工作队来之前,曾经讨论过我们工作队来这里工作的目的和方法。这些东西你还记得么?”李寿显问。
“这个……”姬晔还真的有些忘记了。她想了想,干脆就翻出了随身携带的工作手册。上头第一段就写的很清楚。
到姬晔这么干,李寿显心里头很是赞同。若是有些人,因为碍于面子,是绝对不肯当众拿出手册翻的。且不说工作能力,或者认识能力的高低,光这种不好面子的做法,就能证明姬晔素质颇高。有成为革命者的潜力。
“我们的工作方法,是通过解决人民群众面临的问题,通过带领人民群众劳动,来得到地方上的主导权。”姬晔念了一段手册上的文字。
这是土改工作会议讨论后的结果。陈克对历史上土改的了解本来也不甚透彻。只是在2世纪初,有些剥削阶级余孽攻击土改,结果论坛上讨论过此事。物以类聚,陈克所在论坛自然是坚定支持土改的。其中不乏有在高盛这等外国大金融机构工作的“帝国金融的强力走狗”们。虽然这些家伙多数身为大地主后裔,却也是旗帜鲜明的支持土改。
不过这些人站在支持土改的立场上,对土改也有诸多反思。基于发展生产力的考量,大家认为土改存在的问题不少,其中之一就是没有把土地当作资本的概念。土地无论是集中也好,或者均分也好。那些把垄断土地当作目的,以贩卖土地为牟利目的。对这帮人自然要无情打击。但是那些以经营土地目的的行动,这些家伙是认为需要极大鼓励。
在支持土改同一阵营内的分歧在这些讨论里头就凸显出来了。一部分人认为一定要均分土地。既然是以土地经营为目的,如果一部分脑子比较灵活的家伙率先占有了大量土地经营权,新的贫富分化立刻就要产生。而另一部分人则认为,让肯努力经营土地的人占有比较多土地也不是坏事。
论坛上的争论自然不可能有什么正儿八经的结果,最后有人翻出了党当年对土改的文件。党对工作的认真态度,才算是让陈克大开眼界。
在党的文件里头,谈论的非常清楚。土改最大的问题在于,采取的过程中,很容易进入一个极端化的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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