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话。
既然前两条都不太可取,那么剩下的比较理性的选择就只有把光复会的伤员带回根据地。但是黑岛仁现在不过是一个团级政委,这等大事还不是他能够完全做主的。可眼前的局面是,包括光复会伤员在内,满打满算一千七八百人正面对拥有数万之众的南京。而且这支部队是殿后部队,如果南京的清军下定决心追击逃走的光复会,那就一定要击破近在眼前的黑岛仁所部。
黑岛仁突然想起了自己不久之前“拯救者的感悟”,想当一个拯救者,就只能时时刻刻刻站在困难的最前列,让自己来承受严酷现实的风雨吹打。只有这样,在后面的人才能少受一些困苦。
黑岛仁沉吟不语,联络员试探着问道:“黑政委,你有什么打算。”
黑岛仁问道:“徐政委有什么想法?”
“徐政委肯定是要带全营赶来这里的,党委的想法是一定要把医疗队安全带回根据地。”通讯员说的非常简单。
黑岛仁的级别比增援部队的营政委高一级,从指挥上营政委是不能指挥团政委黑岛仁的。更何况,工农革命军绝对不会让宝贵的医疗队遭到任何意外。
“那就等大家来了之后,咱们召开党委会来决定此事。”黑岛仁不愿意这么早下达决定。如果事关上千人生命的话,即便对方是光复会,即便光复会毫不犹豫的就把人民党友军给抛在后面。黑岛仁依旧无法下达彻底抛弃这些人的命令。
安排通讯员下去之后,黑岛仁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先睡一会儿。无论是采取哪一种选择,行动起来都需要足够的精力。现在不休息的话,到了需要行动的时候,也绝对干不好。
第二天天一亮,忙活了整晚的军医们终于完成了基本治疗。清晨的营地里头弥漫着一股血腥气与消毒水的味道。整夜守卫的部队纷纷换岗,清晨是最危险的时候,人民党的军事教材里头,认为清晨与午后是奇袭的好时机,特别是天色刚亮的清晨。守夜的已经极为疲惫,接班的部队还没有进入状态。正是最容易出纰漏的时候。
清军好像在昨天的战斗里头耗尽了精力,完全没有进行攻击的打算。随着日头升高,以医院工事为核心的营地里头也逐渐有了些热闹的感觉。光复会的战士们也不说话,天亮之后,他们呈现两种状态,一部分人完全服从人民党的指挥。另一部分人则是重新集结起来,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黑岛仁起来巡营,到的是光复会战士茫然的脸,昨天那些悍不畏死的战士,现在一个个变得如同木头人。正在怀疑这些人是不是受了太大的刺激,却见有几个光复会的头领靠了过来。
“黑先生,我们要走了。”头领们说的很直率。既然殿后部队已经暂时守住了后路,清军也没有继续进攻的迹象,他们认为自己责任已到,没有理由继续留在这里。
“那你们光复会受伤的同志,你们准备怎么办?”即便知道这些脱离者不会愿意带人走,黑岛仁依旧忍不住刺激他们一下。
“有些受了轻伤的兄弟愿意和我们一起走,我们带他们走。其他的那些人,就只能靠你们人民党的兄弟了。”头领们回答的很干脆,“黑先生,你们的救命之恩我们记着呢。”
黑岛仁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着头领们紧张的模样,黑岛仁认为这些人是担心让他们带上伤员走不快吧。正迟疑间,却听首领们继续说道:“黑先生,我们现在就要走了,走得晚只怕清军就打上来了。”
黑岛仁这才明白,首领们他们脸上的紧张并不是因为觉得不好意思,而是因为不愿意再打仗。心中已经对这些人彻底绝望,黑岛仁也不愿意再说些毫无意义的难听话,“你们带上轻伤员走吧。”
光复会的人急匆匆的走了,他们根本不在乎人民党还有那些不愿意走的光复会成员怎么,说是带上轻伤员。其实带上的都是只用稍微包扎一下的伤员。行动不便的,他们一个都没带。
清军仿佛是知道人民党阵营里头发生了什么,远远的想起了号角声。黑岛仁连忙带着部队赶往高地。清军出兵了,远远去,蚂蚁一样的清军部队排着不甚整齐的部队再次在山谷对面开始列队。在军官的指挥下,炮兵,机枪兵,前排的步兵阵列越来越整齐。令黑岛仁感到恼火的是,新军阵地上甚至升起了两个观测气球。气球越来越高,很快就在高度上超过了山头高地。人民党的整个阵地完全暴露在观测气球的视野之内。
这是最后撤退的机会,黑岛仁脸色阴沉,他对通讯员说道:“召集党委会议!”
部队里头的大事决定要通过党委,越是这种紧急的事情,越是如此。在党委会上,黑岛仁简单的把面临的情况告诉了同志们。说完之后,黑岛仁补充介绍道:“同志们,咱们之前没有什么伤亡,因为打仗的是光复会。咱们昨天的大胜,如果没有光复会的同志在最前线顶住,咱们也是不可能轻易做到的。现在如果咱们开战,所有伤亡都会由咱们自己承担。”
党委会不是走过场,立刻就有同志起身说道:“现在已经不是殿后的问题。咱们派出的侦查员带回来的情报,光复会现在最少也在五十里外了。就算是咱们现在不在这里,清军也追不上光复会。我们现在是怎么对待光复会伤员的问题。”
同志们纷纷点头,这才是所有事情的关键。
“如果我们现在带他们走的话,能带走多少人?”
“带不走几个。医疗队现在都累坏了,我们还有不少设备要搬运。咱们自己能把设备带上就是极限了。设备里头关键的金属部件拆走,别的木质部分留下。咱们自己已经这么疲惫了,这种情况下也走不快。”
“还有不少光复会和新军的武器,咱们若是带上这些东西,只怕跑不过清军。”
“我观察了,这次清军出动的部队不是昨天的那伙人。这帮人的体力不会差。”
七嘴八舌的把各种情况汇总了一下,与以往的会议相同,黑岛仁发现同志们的观察与对战局的了解一点都不比自己少。这就是党会的意义,如果不能让同志们互相把这些情报给交汇在一起,那绝对不可能有一个全面的了解。更不可能让大家达成最科学的决定。
“黑政委,撤不了就和他们打吧。”
“是啊,增援部队今天就到,无论如何咱们都能受到那个时候。”
“清军的战术根本就是送死战术。我不认为他们今天能拿出和昨天不一样的战术来。”
“关键是咱们兵力不够,包抄的话太危险了。即便打乱了敌人的阵形,正面部队也不足以发动冲锋解决敌人。”
“除了阵地战之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拼对射了。”
“有一挺机枪也好啊。再不济,大炮有炮弹也好。”
民主集中制的虽然很是有效率,不过一讨论起来就跑题,也是最常见的问题。听同志们已经下了决心,黑岛仁打断了对细节的讨论,“大家都同意作战么?”
“同意。”
“不打也没更好的办法。”
“同意打!”
“那么开始布置阵地。”
面对人民党,王有宏是下了决心的。清军的探马其实已经远远的放了出去。昨天晚上探马俘虏了十几个光复会的人。既然败退,光复会被俘人员心气也没有那么高。即便如此,王有宏也是软硬兼施,好一阵拷打后,王有宏说明,“只要人民党的消息。”得知不是要出卖光复会,这才有熬不住拷打的光复会人员把人民党的情报说了出来。
得知对面不过是五六百人民党部队,其中还有一大批医生,王有宏喜出望外。虽然不知道人民党为什么要死守医院,王有宏却很清楚这是自己最大的机会。伤兵们行动不便,人民党除非全面抛下这些人,否则肯定走不了。
新军第九镇固然遭受不少伤亡,不过光复会的大部队既然逃走了。南京整体集结了三万多人马。大炮、机枪都不缺乏,王有宏完全不相信人民党五六百人能够挡得住这么大规模的部队轮番进攻。
天一亮,王有宏就开始调动部队,不仅仅是新军。王有宏的骨干江防军也被调动过来,着对面空无一人的山头。王有宏命令气球部队升空。
消息令人振奋,人民党并没有撤退,在望远镜里头,倒是有些人远远跑了。不过服饰上不是深蓝色的军服。也就是说,连光复会的残部都抛弃了人民党部队。
“前进者重赏!后退者杀头!传令下去,先上山头者,赏百两!”如果能歼灭人民党五百人,王有宏可就是满清对人民党最大胜利的指挥者。对于赏赐,王有宏根本不在意。
在赏金的刺激下,清军的部队表现出相当的亢奋。军官们煽动道:“兄弟们,一百两能买多少东西!吃喝到什么?大家都知道吧!”
清军队列中立刻爆发出一阵呱噪。这个吸引之大绝不是清军能够抵抗的。
“兄弟们,王大人赏的钱是王大人赏的。我给大家许下我这边的好处,若是这次赢了,我包了溢香楼,请冲上去的兄弟玩个痛快!”
清末的部队对于吃喝嫖赌极为上瘾,这种感官刺激的号召远比效忠朝廷来的更有力。清军里头的聒噪声更加响亮起来。
“人民党怕个球!”
“在芜湖咱们就把他们打退了。在咱们南京这里还怕他们作甚。”
伴随着情绪的高涨,第一支清军部队高高举着军旗,向着人民党的阵地出发了。
与昨天相同,人民党所在的山梁上,除了一面孤零零的红旗之外,别无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