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物质生活水平的提升,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追求一种优雅的生活态度。可究竟什么是优雅呢?乘着奔驰穿着阿玛尼拎着l 出入各种高档会所,好像不是;住着豪华别墅晒着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啜一口下午茶,好像不是;翻着时尚杂志学习各种流行妆容掌握各类情调小把戏,好像也不是。
前些日子,我在读清代词学家况周颐写的一本小书《蕙风词话》,其中有一句话让我明白了该怎样定义“优雅”。他是这样说的:“境之穷达,天也,无可如何者也。雅俗,人也,可择而处者也。”意思就是人生处境如何,是富贵通达还是穷困窘迫,那是老天爷决定的事儿,咱们无能为力;但保持优雅还是堕入庸俗,却是人说了算的,是可以选择并且坚持的。
优雅可以体现在我们对待别人的态度上。在剑桥读书的时候,我就曾经邂逅过一位非常优雅的英国绅士。那天傍晚,我和一个在国务院港澳办的同学去一个朋友家做客。路过一条狭窄的小巷子,迎面走来一对七十来岁的英国夫妇。老太太满头银丝,穿着一件鲜红的风衣,大衣下摆露出黑色的丝袜。她挺直着腰背,微微昂着下巴,走得不急不缓。我一直觉得英国女人最优雅的时候倒不是在年轻那会儿,而是在步入中年甚至老年之后,那种韵味才像胭脂一样慢慢弥散开来。她身边的老伴一袭燕尾服,挽着自己的妻子,也是风度翩翩。我当时看啊看啊就看傻了,眼瞅着就要跟他们撞一块了。老先生忽然停下脚步,一弯腰,给我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我走过去之后很不好意思:哪能让老人给我们让路呢?接下来我那位同学 的一番话就让我更不好意思了。他问我:“你知道给你让路的人是谁吗?”“谁啊?一位英国绅士呗。”“他叫卫奕信,香港的最后一任总督叫彭定康,他是彭定康的前任。退休以后在剑桥丘吉尔学院当院长。”我当时非常感慨:总督先生岁数比我大、身份比我高,然而礼让对他而言却是一种教养、一种本能。
优雅不仅仅是日常生活中的态度,在危急时刻更能显现出它的价值。
在抗日战争时期,中国有十来所大学迁往云南。在那儿,教授们的生活中除了教书、做研究之外,还有一项重要活动,就是跑警报。日本人的飞机要来轰炸了,赶紧就得跑。教授们一来岁数比较大了,二来平时都是坐在书斋里的,缺乏锻炼,所以跑起来就很费力。这种时候人跟人的区别就很明显了。哲学家何兆武先生是西南联大的学生,他在回忆录《上学记》中写道:“大凡在危急的情况下,很能看出一个人的修养。”有些教授那是连滚带爬惊慌失措,而清华大学的校长梅贻琦呢,那时五十好几了,可是极有绅士风度,平时总穿得很整齐,永远拿一把张伯伦式的弯把雨伞,走起路来非常稳重,甚至于跑警报的时候,周围人群乱哄哄,他还是不失仪容,安步当车慢慢走,同时疏导学生。这份淡定从容的优雅给学生们上了很好的一课。
无论在中西方,都有打动我们的优雅。甚至在对优雅这个词的诠释上中西方也是相通的。况周颐说雅是可以“择而处之”的,英文里优雅这个词elegance 的拉丁词根elgere,同样表示“极有技巧地选择”。优雅不仅体现在选择本身,更体现在选择背后的价值观和精神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