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3

    山上有的是树木，茅屋很快就又重新搭建起来，一队骡马从瓦沟镇驮来许多日常用品，山寨上的炊烟又重新升起。

    郭麻子反客为主，在山寨上大摆筵宴，庆祝劫后余生。这也不知道是第几回了，每当他们大难不死，总要弹冠相庆，可是这一次杨九娃显得木讷，过去那种满不在乎的神态荡然无存。看酒桌上那些弟兄们一个个吃得摇头晃脑，不知道怎么搞的，感觉中这些弟兄们全是一些行尸走肉，关键时刻一个个都靠不住。

    香玉抱着孩子在杨九娃身边静静地坐着，低下头一句话也不说，倒是那雀儿显得活跃，竟然袅袅婷婷站起来，卖弄风骚，不要大家邀请，说：“我给大家唱一段戏文助兴”。

    郭麻子看看杨九娃，未置可否。倒是那些弟兄们哗哗啦啦拍起了手。雀儿看丈夫郭麻子和杨九娃情绪不高，也就勉强地唱了一段《王宝钏》，弟兄们看两个首领没有兴致，也不再有人拍手，大家就那样喝起了闷酒，

    呼啦啦一阵龙卷风刮来，霎时间天昏地暗，伸手不见五指，这样的现象以前山上从来没有发生过，好似鬼怪魍魉竭尽出笼，狂风打着旋儿从山脊掠过，转瞬间屋顶全部被风吹落，大家惊恐地看到了，半空中，一根烟锅子随风起舞。

    杨九娃一愣，心里划过一道闪光的弧线，他认识那烟锅子，那烟锅子陪伴了何仙姑大半生，人可以遁身，物不可隐形，一定是何仙姑来过，何仙姑是杨九娃的保护神，总是在杨九娃有难的时候挺身而出，杨九娃心里明白，何仙姑每一次出现都预示着他有大难降临。杨九娃看见，龙卷风的中心，一捧莲花绽放，莲座的上空祥光四射，何仙姑稳坐莲座之上，伴随着天乐，慢慢地消失在天地连接的地方。

    那不是梦，是实实在在的心灵感应。早晨起来，杨九娃看见，一轮红日从东边山上喷薄而出，山上新盖的茅屋在晨曦中静默，好像从未发生过什么龙卷风。郭麻子已经从山上撤离，山寨上死寂一般，弟兄们还在沉睡中做梦。把记忆的碎片向一起拼接，发生过的往事历历在目，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如影形随罩上一层虚幻般的魔影。

    可是杨九娃却实实在在地感觉到了，一股暗红色的铁锈在胸腔里汩汩地流，杨九娃的城廓里狼烟四起，无数条飞蛇在半天里狂舞，一个不曾有过的念头牢牢地攫住了他的心：何仙姑一定遭遇到了什么不幸！

    杨九娃顾不了许多，从马厩里牵出马，打马扬鞭，直奔仙姑庵而去。只见仙姑庵山门大开，菩萨的香案上灯火通明，山林里跪满了前来祈福的香客。大殿前一群和尚敲着木鱼唱经。杨九娃下了马，大步流星直奔大殿，只见何仙姑已经在卧榻上坐化，卧榻旁边老尼姑手执佛尘为何仙姑守灵。

    杨九娃大叫一声：“何大姐，我的亲”……一口浓痰堵在喉咙里，脸色憋得通红，仿佛谁使了定力，使得杨九娃虽然跟何仙姑近在迟尺却无法接近。只见何仙姑慢慢地坐起来，满屋子唱经的和尚哗然，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的场景是真。那何仙姑看了杨九娃一眼，又慢慢地睡下，一丝游魂从体内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