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临近,赶脚的队伍解散了,楞木回到山寨给杨大哥交割了一年来赶脚的收入,然后回到郭宇村,跟憨女和他的一双儿女享受天伦之乐。
楞木骑马进入郭宇村,感受到浓浓的年味,郭宇村的男人们大多数都不在家,女人们把日子过得有声有色,虽然他们卖烟土只得到了百分之三十的收入,但是那也够人惊心动魄,特别是当女人们听到张德贵被执行枪毙的消息以后,相互间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惊悸,余下的钱女人们也不打算要了,有这百分之三十的收入足够。家家都设了灵堂,祭祀东渡黄河死去的亡灵,苦涩的日子五味俱全,谁也说不出其中的感受。
这几个月来楞木很少回家。进入那幢木栅栏围起来的院落,回家的感觉是那样的强烈,看见一个高个子女人穿着艳红的棉袄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身边一双儿女绕膝,那女人原先脸上的毛发全部脱落,远看好似大家闺秀,楞木犹豫着站定,不敢上前相认。倒是憨女一转身看见了楞木,站起来扑到楞木的怀中,一双手在楞木的胸前捣着:“楞木,你个瞎家伙,怎么一走几个月都不回家”?
楞木将憨女抱紧,一张大嘴搭在憨女的口上,猛吸一口,像吃樱桃那样扎得出声,憨女在楞木的怀里有点失重,幸福得脸上泛起红晕。
两口子亲热够了,楞木又弯腰,把他的一双儿女抱起,看两个孩子真像一双金童玉女,楞木醉了,原地不停地转圈,两个孩子咯咯笑着,好似马脖子上带着串铃。
良田爷出来了,老人家童颜鹤发,越活越精神,楞木喊了一声:“爷爷”——良田爷亮亮地答应了一声,然后问道:“这一次回来,再走不”?
“不走了”,楞木回答。然后把马背上驮着的褡裢解下来,把褡裢里的东西全部倒在院子里的石桌上,里边有楞木专门为良田也买的一件虎皮大衣,楞木把那件大衣拿来披在良田爷身上,看良田爷皱褶纵横的脸上绽开了一朵秋菊。憨女把褡裢里的东西一件件拿起来翻看,看见楞木为两个孩子扯的衣服和玩具,还有置办的年货,唯独看不见楞木为她自己买的礼品,憨女的嘴撅起来:“楞木,你个瞎家伙,为啥不给我也扯一件花衣”?
楞木傻笑着:“你的礼品装在我的心里”。接着解开身上的大衣,从内衣里边掏出一对亮晃晃的银镯子,把憨女的手拉过来,亲自为憨女戴在手腕上,憨女的眼里有泪花在闪:“楞木,你真是个楞木”!
良田爷眯起眼,看着憨女和楞木,心想这真是一双憨憨娃,连一句混全话都不会说。楞木拍拍憨女的肩膀,像哄小孩子那样哄道:“听话的孩子不哭,快做饭吧,肚子饿了”。
灶火里燃起红红的火焰,烟囱里一股浓烟在直直地升腾,水开了,柴烟跟水蒸气混合在一起,肉的香味从锅里溢出来,让人感受到家的温馨。
良田爷突然好像记起了什么,转身出屋,停一会儿把疙瘩请回来,两个土匪头子相见,免不了一番亲热。这一年经历了那么多的变故,相互间感慨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