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宇村的村民在前院闹事,张德贵跟弟弟张有贵在暗室里商量对策。老实说张德贵并不担心给郭宇村赔付多少钱,那五根金条起码也值三千银元,再破一点小财打发郭宇村的人一走了事。张德贵也不是咽不下这口恶气,他不像哥哥张蝎子那样宁折不弯,人应该能屈能伸,现在这种时期只能是明哲保身,韩信受过胯下之辱,他张德贵算个什么?张德贵最担心的是害怕国 军掌握他跟日本人的瓜葛,投敌叛国可是一桩不小的罪名,能一下子把张德贵置于死地。
寝室里烧着煤炭火炉,这在瓦沟镇绝无仅有,当年瓦沟镇烧砖的煤炭全从一百里路以外的牛武镇用毛驴驮回来,一斤煤炭比一斤粮食还贵,谁家取暖能烧得起?一盘土火炉连着炕,屋子里暖融融地,可是张德贵却打起了摆子,感觉中一股冷气直冲头顶,他求助似地看着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想让弟弟帮他出点主意。
张有贵蹲在火炉前,看似双眉紧锁,实际上难掩心里的得意。张家兄弟们之间在外人看来铁板一块,可是张有贵知道,他是三姨太生的,大哥张蝎子在世时有点瞧不起他,他也凡事朝后缩,从来不发表自己的意见。张蝎子死后张有贵的地位升了一格,张德贵平日里对他这个兄弟非常客气,家里的每一件事都要跟他商量。张有贵还是过去的老样子,深藏不露,常挂在嘴边的一句口头禅就是:“哥,你看的办”。
张德贵根本没有看透这个小弟弟,反而认为弟弟从小懦怯,是个不爱出风头的小孩,对弟弟愈加关照,这阵子看弟弟一副痛苦的样子,心里感动着,对弟弟说:“我想把家里这副担子委托给你,哥确实有点累”。
张有贵立马警惕起来,哥哥关键时刻撂挑子,是想把这一摊子烂事交给他来处理,其实张有贵不怕担当,这些破事又不是他张有贵造成,怎么处理张德贵都没嘴说他。可是张有贵有他的想法,猴子既然已经上树,就看猴子怎样蹦跶,张有贵心里也有那么一种想看哥哥被当作猴耍那种刺激那种兴致,他不想接手这幅烂摊子为哥哥背书。想到此张有贵装出一副可怜相:“哥,弟是个啥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天生就不是当掌柜的料,在人前说一句话都脸红,我担心把这个家管砸”。
张德贵哀叹一声,感觉到事已至此只有他一个人硬撑,恍惚中感觉那邢小蛮也忒胆大,竟然敢用几驮子假银元来招摇撞骗,假如没有硬后台,怎么能够出入无人之境?况且那邢小蛮临走前说过要把那些烟土运往河东,运往河东谈何容易,一只麻雀飞过都要打下来辨认公母,那邢小蛮是那路神仙?竟敢在两军对垒阵中高声叫卖煎饼?这里边疑点太多,为什么他张德贵当初就想不到这一层?还不是被邢小蛮的气派所蛊惑,利欲熏心,被人家卖了还替人家数钱,真他妈的笨得像猪!
后悔有什么用?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洗刷自己,把损失降到最低,那个所谓的邢小蛮是张德贵的挡箭牌,可是邢小蛮已经飞了,到哪里去寻?
灯油熬干了,弟弟张有贵站起身,给灯盏里添满油,把结了芯的灯捻子用剪刀剪去,灯又重新亮了起来,岂料张德贵噗一口把灯吹灭,竭斯底里地喊道:“邢小蛮,你个驴日的货,老子跟你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