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一直在折腾着,可孩子始终没有生出来,树山急得团团转,却又束手无策。
临近中午,花子终于产下了一个男婴,可是花子的下身却一直流血不止。有中午回家吃饭的矿工从门前路过,听见婴儿的哭声就进屋来探望。
一位年长的矿工见花子脸色苍白、呼吸微弱忙说道:“你媳妇产后大出血人已经快不行了,你赶快去矿上的医院去请日本的大夫。”
树山把孩子交给了邻居照看,他飞一般急忙跑到了矿医院。半个多小时之后,树山果然领来了个穿白大褂的日本人。这日本人又矮又胖,手里拎着个药箱,他一进屋就给花子打了一针。过了十分钟,他见花子的血已经止住,就又忙着给婴儿处理脐带,最后他拿着听诊器在花子身上仔细听了听说道:“你们中国人这么生孩子太危险了,现在你太太已经昏迷,如果她到了晚上还不能醒过来的话,那就没命了。”
日本人说完他收拾好药箱就走了出去……
树山抱着孩子,他两眼紧紧盯着花子一刻都不敢离开。终于熬到了夜幕降临,这时就见花子动了一下,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了声:“水——”
树山一见喜出望外,他忙放下孩子去锅里舀了一碗温水给花子喝了几口。
花子睁开眼睛,他一把抓住树山急切地问道:“孩子,我的孩子呢?”
树山将孩子放在花子的怀中连说道:“在这里,在这里,是个男娃。”
花子看着这个新生儿,一串泪珠滚落下来。此时的心绪,只有花子自己知道……
“给孩子取个名吧!”花子转过脸冲树山说道。
“俺没念过书,没文化,名字还是你来取的好。”树山诚恳地说道。
“那就——叫日强吧!希望我们的日子会一天比一天的好。”
“咚!咚!咚!”有人在敲门。树山一拉门涌进来十几个一起挖煤的工友,他们有的拿着钱,有的卖了婴儿的用品,还有细心的带来了几件婴儿的衣服。
树山正忙不迭地感谢这些天天在一起的工友,一个年轻小伙子说道:“山哥,你不是说家里只有个妹妹么?”
“嗨!”树山辩解道:“她是俺童养媳,因为她从小就失去了父母,所以是在俺家长大的,俺一直都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妹妹。”
“现在山哥喜得了贵子,咱以后该叫嫂子了吧!”小伙子打趣道。
“当然,当然!俺现在得了儿子,等满月俺请大家喝酒!”
一阵欢声之后,工友们一起离去……
“再后来——建国后,树山在矿里当上了开挖镐的司机,在二道街又有了间新分配的房子。”赵大妈慢慢地说道。
“大妈,您说的这对夫妻他们只生了这一个孩子吗?”李正问道。
“是呀!花子她自打生这么个孩子差点丢了性命,以后也没有再孕。”赵大妈解释道。
“那——那个张日强……”李正又问道。
“他呀!工作没多久也结了婚,因为他当时确实为大伙房水库的建设立了功,单位还奖励了他一套房子,就在离水库不远的东洲一带。”
“大妈,我想听听他在文革当中的那段故事。”李正说道。
“这件事就出在了日强他妈的身上。六五年,他妈妈因为思念久别的父母亲人,她恍惚记得听父母亲说过他们是来自日本的冲绳县,就偷偷地给她的家人写了一封信。没想到,紧接着就是一场文化大革命,日强他妈写的这封信不知怎么就落在了公安局的手里。这天,日强他妈就被抓进了市公安局的白楼里审讯,一直审到夜里,之后又把她关进了一间屋子里反省。日强他妈一时想不开,就在那间屋子里上了吊。第二天,公安局的人发现日强他妈死了,就派人通知日强他爸去收尸。日强他爸大概没听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以为日强他妈是被公安局的人给处死了,他一害怕,当天就喝了毒药,也自杀了。”
“唉——”赵大妈叹了口气又说道:“后来这事就追查到了他们的独生子张日强身上,因为他包庇了这个日本的妈,知情不举,又取名日强,这几项加一块,就打了他里通外国和叛国的罪名。”
“后来呢?”韶琪问道。
“后来他们全家被下放到了新宾的北四平,落户在了偏远的山村接受改造。”赵大妈说道。
“他们全家都有什么人?”韶琪又问道。
“当时日强两口子带着俩女儿,大的十七岁叫春明,小的十二岁叫春月。”赵大妈思索道。
“那——再后来呢?”韶琪追问道。
“他们一家的故事比起俺可是惨多了,你还打听这些干啥?”赵大妈瞅着韶琪说道。
“奶奶,我想听,您一定要讲讲!”韶琪迫切地说道。
“那好吧!奶奶就给你说说。”赵大妈又接着说道:“日强他下放到了农村,被强迫干那种重体力的活。日强他是个搞技术的,哪能受得了这么繁重的劳动,没两年就累得浑身是病。没办法,眼看着自己挣不来工分,家里人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日强他们两口子就合计着把当时已经十九岁的大女儿春明嫁出去,这样家里少了口人就少遭一份罪。春明出门之后日子过得还挺好,美中不足就是结婚两年一直都没有怀上孩子。在农村,结了婚生儿育女传宗接代那是头等大事,春明她婆家一着急就请人给她算命,算命的人说春明家里的妹妹和她是一对凤凰,现在凤出嫁了,凰还没出门,所以就不能生子,必须等到她妹妹嫁了人两人才能都怀孕。春明听信了算命的说法,也是迫于婆家的压力,她就回到娘家劝父母亲把只有十六岁的妹妹嫁人。日强两口子也知道春月还小,可是当时真的是迫于无奈,最终还是同意把她嫁给了外村的一个比她大十岁的韶姓的人。因为韶家生活比较富裕,订亲的时候还送来不少彩礼。春月她知道了父母要把自己嫁给韶家,她哭了一整天,最后只提了一个要求,她出门那天要穿一件花衣服。你想:一个如花儿般美丽的女孩子由小到大从没穿过一件花衣,因此上这件花衣就成了她出嫁的惟一愿望。”
“再后来呢?”韶琪两眼含着泪问道。
赵大妈拉着韶琪的手拍了拍说道:“女儿家同情心就是强!你也不用替春月她难过,你和她生活的年代不同,那时候哪能像你现在这样,婚姻自己都做得了主。”
“奶奶,您接着说吧!”韶琪擦了擦眼泪说道。
“后来——春月她出嫁没几年,日强他因为得了场大病去世了。再后来国家落实政策,给日强的罪名平了反。春月她因为一直反抗这场不幸的婚姻,毅然选择了离婚,跟她母亲一起回到了城里。”
“奶奶,这些事您是怎么知道的?”韶琪突然提出个奇怪的问题。
“是这样,我跟日强他爹算是共患难的人,后来虽然不在一起,可是一直保持着书信来往。日强去世之后,就由他爱人一直和我联系,这些年书来信往的,就知道了这么多。”
“奶奶——”韶琪突然抱着赵大妈大哭起来。
“孩子,这都是过去的事儿,你千万不用这么难过?”赵大妈抚着韶琪的头安慰道。
“奶奶!我就是春月的女儿啊——”
韶琪这一句话把在场的李正给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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