劭卿提着的心放了一半下去,笑了一笑:“看不出来,周兄还是个痴情子。”
周维岳摆摆手,自嘲地笑了一声:“哪里是痴情子,若当真痴情,就该遣散妾室,为她守身如玉。”
李劭卿又问:“眼下你家中高堂并未逼你续弦,你才得以从一而终,可倘若父母相迫,你又该当如何?”
周维岳用力睁着眼睛看他,取笑道:“我听说李兄并未娶妻,怎么忽的关心起这些事了?难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李劭卿微笑了一下,手指捏着杯子,与他一碰:“只是好奇罢了。”
周维岳一边摇头一边大笑:“相迫,何来相迫?若非家慈,她也不会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这是周家的错,也是我的错。”
这话说的极为混乱,李劭卿联系上下文推测联想了一下,觉得他发妻的死,可能和他娘周夫人有关。
周维岳又对李劭卿拱了拱手:“叫李兄看笑话了,家丑而已。”
李劭卿又安慰了他两句,一边安慰一边在心里默默庆幸,幸好他将来不必担心家中婆媳不和,导致后院失火的问题。
周维岳将头抵在桌子上,沉沉叹了口气:“男人的职责,无非就是保护脚下的土地和怀里的女人,我空有一身虚名,却连自己想保护的都保护不了,当真是个笑话。”
李劭卿没顾得上搭理他这一句,又问:“那么,倘若是又比你父母地位更高的人,逼你续弦呢?”
周维岳愕然:“比我父母地位更高的人?那他作何要来管我续不续弦?”
李劭卿循循善诱道:“两族联姻,或者是……陛下赐婚?”
周维岳用自己混沌的理智想了一下,一下子直起身,耸然变色:“陛下赐婚?陛下这次诏我入京,难道是有意赐婚?”
李劭卿紧张地看着他:“倘若真的是陛下赐婚,那你是接受,还是不接受呢?”
周维岳颓然又倒回桌子上:“我曾经在她碑前发誓,此生决不会再娶别的女人。”
李劭卿把头凑过去:“可如果是陛下赐婚,你敢抗旨不从?”
周维岳把脸一捂:“我已经失信于她一回了,如何还能失第二回?倘若陛下心意已决,那我就只能以死相辞了。”说着竟然呜咽起来,一口一个“云嬛”地唤着。
李劭卿提起来的心落回肚子里,只觉得周维岳这小伙子真是咋看咋顺眼,当下便很诚恳地伸手去轻轻拍他的肩:“周兄不要难过了,陛下向来体恤下臣,不会如此难为你。”
周维岳猛地抬起脸,惨然道:“陛下当真要给我赐婚?”
李劭卿赶紧道:“没有没有,猜测,猜测而已。”
周维岳探着身子将酒壶取来,懒得再往杯子里斟,仰起头,直接将酒液用酒壶倒进嘴里,然后一口气没倒腾过来,把自己咳得死去活来。
李劭卿赶紧去帮他拍背,一边拍一边对他的酒量产生了深刻的怀疑——按理说军队出身的人,不应该这么浅啊。
周维岳撕心裂肺地咳了一阵,眼中泪光莹然,不知道是咳嗽咳得,还是刚才情到浓处的不能自已,李劭卿忍不住好奇心,又问了一句:“你亡妻是怎么去世的?”
“病死的,”周维岳惨白着脸笑了一下:“她想见我,但他们不告诉我,也不让她见我。”
又是两壶酒下毒,李劭卿也觉得有点眩晕,精神被觥筹交错的丝竹激的更加亢奋,借着酒劲追问:“为什么不让她见你。”
周维岳这些话不知道在心里憋了多久,此刻借着酒劲愤愤大骂:“云嬛膝下只有一个女儿,但他们想要嫡子,必须要有嫡子,甚至还想让我休了云嬛,扶我儿子的母亲为正,”他说着,声音便愈发高了起来:“但是他们都想错了!就算云嬛死了,我妻子自始至终也只有她一个,不会再有别的女人,而我膝下,也只有她的孩子,才能算是我的嫡子。”
李劭卿得到了他心里想得到的答案,松懈下来,诚心诚意地安抚他的情绪:“稳住稳住,那个……周兄,明日我们还要早起行军,不如今天就先到这儿?毕竟来日方长。”
周维岳已经彻底醉了,他没再搭理李劭卿,自己趴在桌子上,肩膀剧烈抖动,好像在忍受极大地痛苦。
李劭卿又趴了过去,十分骐骥地问了一句:“周兄,也就是说,就算陛下为你赐婚了,你也会想办法拒绝,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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