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些话。只是当她琢磨起这些话,感觉到得只有深深的无力感与沉重。
回到屋里,这是杨涵瑶的临时住所,帝王的陵寝总是要有专人打理看护得,所有陵寝里不是只有死去的帝王,还有活着的奴仆继续为去死的帝王服务。
杨涵瑶的住所被特别地装修了一番,可饶是如此也舒适不到哪去。开玩笑,你是来守孝得,又不是来旅游渡假得。
而且古人守孝规矩颇多,不得穿鲜艳的衣服,不缔结婚姻(不娶不聘),夫妻分居不合房,不举行庆典,不得参加科举,不得为官,现任官员也得离任。
就连吃食上也有规矩,不得饮酒,不得食肉,如苦行僧般,必须清心寡欲地过着,嬉笑怒骂皆不可,总历时二十七个月,才算出孝期。
所以槿嫆才会劝杨涵瑶保重身子,因为这样的日子得持续很长时间,杨涵瑶又值生长发育的重要时期,哪怕槿嫆这个古人不是太懂这些,可却也知道这个时候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需要好好保重。
她也着实有些不明白,帝王驾鹤西去,民间也不过是三月守制期,为何偏偏自己的主子要自动请辞来吃这苦?
倒不是槿嫆大逆不道,帝王不同寻常百姓,帝王之家的成员守制自然与民间不同。若皇家也这般,那赵曙皇帝也不用当了,直接来这儿跟杨涵瑶做伴,那天下岂不是要大乱?
槿嫆虽然在宫中长大,后宫的斗争也无比残酷,但眼界毕竟有限。可杨涵瑶不同,在得到了韩琦的暗示,在得到了仁宗最后的提醒,又知道些历史走向的她自然明白这些人的用心。
所以她本能地感到一阵恐惧,她想起后世的一些名言来,“革命不是请客吃饭,革命是要流血牺牲得!”
她迷茫了,恐惧了……现在她才真正体会到“权力交替”时的刀光剑影,才体会到什么叫作“一朝天子一朝臣”。
宋英宗在位仅仅四年,可宋朝的党争就是从他执政期间开始得。一个生父名讳的问题几乎占据了他执政生涯的全部时间,其中不知多少官员落马,被发配到边缘地带去。
这也亏得宋太祖曾立过碑,不得杀文官敢言者。若搁在其他朝代,不知多少人头要落地了。
而她来这永昭陵时,赵曙说得一些话更是让她胆战心惊,“皇妹之才可比尧舜,皇妹若为男子,定是我大宋之栋梁。”
虽然赵曙说这话时,一脸的真诚,可杨涵瑶总觉得那张熟悉的面孔,那双曾经真挚的双眸里已寻不到她往日熟悉的东西,这些都让她深深恐惧着,迷茫着……
难道做了皇帝,人就会变吗?
杨涵瑶提着笔,看着眼前洁白的纸张,又发起呆来。
“殿下,厨房的人给您做了碗小米粥,您吃点再抄经书吧。”槿嫆劝不动杨涵瑶,也唯有在生活上多多留意些,多花些心思了。
“也好……”
杨涵瑶此刻心里有些乱,提着笔半晌了却一字未写,自仁宗去世那日起,她就没有再食过肉菜,少了油水,人就特别容易感到饿。
今日仁宗下葬,又忙活了半日,这会儿槿嫆提起,还真觉得有些饿了。
槿嫆见杨涵瑶愿意喝粥,心中大定。能吃就好,不然这样下去,身子可真要垮了得。
临行前,她可被太后招了去,要她更加用心地照顾杨涵瑶,若出了什么岔子唯她是问。
曹太后儿子没了,赵曙跟她看起来也有些不贴心了,做了皇帝的人哪还会跟以前一样?没看见天子已有试探之举了么?就是关于生父名讳的事儿。
只是曹太后也是精明人,打着哈哈就过去了。可曹太后心里明白,这事迟早要来,这自己亲手养大的儿子跟自己离心离德了,倒是杨涵瑶一如往昔,曹后在不知不觉中,心中的天枰已全偏向了杨涵瑶,把她当亲生女儿来依靠了。
所以,有了太后的吩咐,本就对杨涵瑶死心塌地的槿嫆更加细心了,她知道,郡主不容易,特别是她与先帝感情深厚,想来先帝的离世对她打击不小吧?得更加用心伺候着,否则她如何对得起这小主人这多年来对她的恩情?
杨涵瑶拿着勺子,舀了一勺粥,刚要吃,却忽然觉得这粥有些不对劲。
她皱起眉,迟迟没有下口,槿嫆见此紧张了起来,双手交叉在一起,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杨涵瑶扫了一眼槿嫆,随后面无表情地将粥放进口中。槿嫆见杨涵瑶仅仅只是皱眉看了自己一眼,并未多说什么,本能地松了口气。
可这口气才松下来,却听到杨涵瑶说道:“姑姑用心了,以后这粥里的燕窝可不要再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