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上风,咱们才能出手,不能留下一丝痕迹,否则给女王发现,禹国就有大乱!不管多痛,都给我忍着!”
“不能这样挨砸啊,咱们要不要现在就出手?”
“是啊是啊,怎么会有这么大这么重的冰雹,这冰雹要是一直这样下,咱们还能顺利完成袭杀任务么?”
“我也觉得是冰雹,这冰雹得多大啊,砸得我脑门都肿了!”
“哎呀,是不是下冰雹了,好痛!”
电闪雷鸣里,皮状物下,却有对话悄悄响起。
一片片黑色的皮状物,覆盖在山石附近,一动不动,在这样的天气里,看起来便和真正的草丛山石没有区别。
草丛中,石头下。
她一路飞掠,山石便伴她的飞掠一路卷起落下,石雨伴随着天雨,重重地砸在草丛中,石头上,地面上,山崖间。
雨点打在脸上生痛,景横波忽然掠起,闪掠中双手连挥,一阵细碎急响,她所经之处,身前后左右,所有细碎山石瞬间浮起,卷到空中,再随着雨点的落势,噼里啪啦地落下来。
“豁啦!”一声裂响,恍如苍穹被撕裂,露一线苍白肌肉,豆大雨点啪啪落了下来,风横雨狂,草木被扯成长长一线。
面前,是整整一个狭长的山谷,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十有.禹.队就埋伏在这里,但峡谷有三个出口,前后足有二十里的长度,要怎样一瞬间找到并给予打击?
她得先找到这支军队,出手打乱他们的计划,之后还要赶回营地,以免营地被耶律世家攻破,如果不能在一个时辰内找到这支军队,时间就会来不及。
景横波心中有些发急。
黑暗中山势影影绰绰,所有景物都在闪电和天光下反射幽暗的光,草丛摇动,山石铁青,似藏着无数幻影。
她已经用自己的瞬移,最快速度跑了营地周围最可能出现军队的三座山脚,现在这里,是最大的一处区域,她要赶在下雨前,将那支军队找出来,给予最大杀伤,一旦大雨倾盆,能见度会更低。
景横波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抬头看了看天空,闪电越来越密集,雷雨快要落下来了。
只要她还在惹事,她就不信宫胤能放下心跑路!
她要拿下这支禹.队,她要搅乱禹国,她要顺便把禹国夺在手中!
本来她故意安排队伍经过禹国,是为了钓出耶律家族,有查探耶律祁下落的打算,只要解决了耶律家族,她也不想惹事。但当她在禹国发现了宫胤的踪迹,又发现了禹国王族出现在临州之后,她的计划就改变了。
这支军队不可能是骑兵,但一定是擅长隐匿踪迹的精兵,所以她队伍的斥候,才会没有发现。
她已经离开了驻地二十里,进入了周边崇山峻岭之中,寻找着那支隐藏的禹.队。
那条影子,是景横波。
在那些暗影的顶端,时而会闪过一条影子,因为速度太快,会让人错觉那不过是被风扯起的树梢。
天如一只倒扣的锅,黑沉沉压在大地上,除了偶尔划空而过的青色和紫色闪电,不见一丝光线,山头和树木,在这样风雨欲来的漆黑的夜里,连绵成一片片更沉的暗影。
……
“别理他。”蒋亚一边挥手一边往帐篷走,“这小子信口开河,咱们真听了他的,出了什么岔子,和禹国交恶,他又不用承担责任。咱们还是老计划,今晚全部以圆阵休憩,所有将士分两班,值上半夜和下半夜,衣甲不卸,武器不除。全员戒备!”
众人都大笑,一边笑一边摇头——那个关系户,整天浑浑噩噩,万事不理,被大家冷遇久了,忽然冒出这么一句神经兮兮的话,这是想危言耸听,引起大家注意?
“开玩笑吧,说耶律家会来抢人,这个我觉得有可能,虽然还是太快了点。但是禹.队怎么来?这附近方圆百里,山势险峻,我们都查探过,根本不可能有军队,地形也不利于骑兵长奔夜袭,而临州虽是边境,却离禹国边军驻地还远,整个临州日常驻军只有一千,也没有任何调动的迹象。禹国大王没事做疯了,要和女王公然作对?”
她匆匆离开,那个士兵因为还有任务,也因为对她没好感,并没有急着把她的话告诉队长蒋亚,等他终于有空去说的时候,天已经黑透,蒋亚已经照常安排好了夜间的守卫,听说那个关系户说今晚有人来袭,不屑地冷笑一声,再听说禹.队也可能来袭,冷笑变成了大笑。
禹国毕竟还属于帝歌之臣,来自帝歌的流放犯押送队伍,事先已经做过通关,任何国家部族都不能阻碍,所以禹国王子就算打算帮耶律世家救回他们家的大公子,也不会明目张胆,应该会有一支秘密军队,就在临州附近。
临州是禹国边境城池,轻易不会出现王族,联想到之前发现的禹国对耶律世家的支持,这位禹公子的来意,可就很清楚了。
今天在临州集市遇见的那个禹公子,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可能是禹国王族。
那士兵怔怔地看着她,眼神很不友善,景横波扔下他往外走,她还要去查查四面是否有军队掩藏。
望望天色,她又道:“可能还会有禹.队参与,会是一场硬仗,一定要小心。”
她下了山坡,向营地走,随手抓住一个行色匆匆的士兵,道:“今晚要下雨,临州那边可能有人来劫人,和总队长说一声,请大家做好防备。”
景横波三口两口扒完自己手中已经冷掉的饭,她原本吃不下,不过今晚需要体力。
那便将路继续走下去吧,宫胤,我在路上,我在行走,你若在身侧,请你好好看着我。
这么一想,那种排山倒海的懊恼和失望便淡了许多,她本有冲动,此刻亮明身份,点齐所有人手,潜入临州,一家一家地寻找,直到找到他为止,然而心里明白,他若不想见,她便找不见。
和她在一起的日子,他并不快乐吧,殚精竭虑,日夜思谋,没有一天真正从容温馨的日子,现在和家人在一起,也许更适合他,但愿亲情的温暖,能焐热那颗千疮百孔,受尽风霜的心。
这么想的时候,她隐隐作痛的心,似乎便得了几分安慰——如果他没有健康,没有她,她愿意他有亲人陪伴,以作补偿。
此刻天阴欲雨,他们已经收了摊,该是吃晚饭的时辰了,她想着,或者在客栈,或者在民房,那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淘米做饭,围炉而坐,宫胤坐在中间,眼前蒸腾着饭菜的香气,身边是亲人被炉火映红的笑脸。
宫胤现在在做什么?和那群人在一起吗?那群人是他的家人吗?他那样不染人间烟火的人,竟然会在闹市之中摆摊,真是难以想象。
黄昏的风湿润润的,扑在发上微凉,远处的天色淡青微黑,今夜一定有雨。
景横波独自站在山坡上,迎着风。
……
他相信,当明珠知道那女子的身份,她会明白该怎么做的。
黑发老者看着宫胤淡然眉眼,那般从容神情,暗含着的却是不容动摇的权威,他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目光落在远处,那群子弟们去送抓来的人质了,不过他们和宫胤都不知道,在那群公子哥儿身上,他已经留了给明珠的记号。
宫胤不能恢复,就不能解去全族的毒,难道龙应世家,要因为他对那个女子的坚持和痴情,再次堕入永恒地狱,断子绝孙吗?
然而龙应世家凋零至此,需要恢复元气,需要继续繁衍,需要重现当初第一世家的荣光,这一切都需要一个最为强大的家主,宫胤坚持不肯接受明珠,影响的不仅是他和明珠,还有整个家族。
龙翟微微皱起眉。和宫胤相处一年,他也知道这久别重逢的侄子是个什么性子,足够坚毅也足够睿智,不动声色间谋划周全,否则他也不会放心以整个龙应世家相托,但这样的天生领导人物,也多半心志坚决,决定的事情不容他人置喙,明珠的事情,他已经说过多次,明摆着宫胤宁可自己慢慢恢复甚至恢复不了,也绝不会接受这盏已经等了他二十多年的药盅。
问话没有回答,宫胤在不紧不慢地收拾棋子,龙翟看他神情,便知道这场对话已经结束了,而且是永远不会有结果的结束。
“那个寻你的女子?先前站在明珠身边的那个?”黑发老者眉宇间有阴霾之色,“你该知道,作为龙应世家新一代主事者,你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他垂下眼,浓长的睫毛下阴影淡淡。
他默然,指尖在光润的棋子上摩挲,想着那人的肌肤,也如这玉子一般,光润洁白,今日相见,近在咫尺,有那么一霎,他险些丢掉了手中笊篱,从烟气中探出手去,抚一抚她已经消瘦的肩。
“为谁?”
“有。”
宫胤将棋子收起,黑白子落于青玉罐中声音清脆,他语声很轻,却在琳琅脆响中分外清晰。
黑发老者一愣,低头看棋盘,半晌长叹一口气,“趁虚而入,围城打劫,你又赢了……说这样的事,你还在专心下棋,你一生,就没有分心或心神波动的时候吗?”
面对黑发老者逼问,宫胤只是沉默,半晌,指尖轻弹,落子声音清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