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开眉目。青衣脸上一红,随即走上前道:“风姨说你毒又发了,我来看看。”
秦非离微微一笑,刚说了一个“好”字,奶娘已经上前,拿下他手里的书,又将他的手拿出,让青衣把脉。
秦非离无奈道:“奶娘,青姑娘都来了,你做什么还这么急?”
“我这不是关心你吗!”青衣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又看向还杵在门口的锦言,不耐道:“欸,工具箱!”
锦言“哦”了一声,这才快步上前,将工具箱放到书桌上,奶娘又瞪了她一眼,这才凝神看向正把脉的青衣。
空气一时都凝滞下来,青衣拿下手,奶娘已急不可耐的问道:“怎么样?”
青衣微微笑起来看向奶娘道:“风姨放心,虽然发作一次,但及时控制住,毒素并没有扩散,王爷按照青衣之前的药浴,多泡泡,毒素终有一天会被药气化解。”
“这样啊。”奶娘一听,顿时欢喜起来,连连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青衣笑了笑,将药箱打开,取出一排银针:“既然来了,青衣就再为王爷放一次血毒吧。王爷请卧至榻上。”
秦非离点了点头,奶娘正要搀扶他时,他却忽而握上奶娘的手道:“奶娘,夜深了,青姑娘每次施针可都有两个时辰,你舟车劳顿,还是先去休息吧,这里,有锦言在就好。”
奶娘看了锦言一眼,眉头顿时皱起:“她行吗?”
青衣这时也接过话来:“无妨的,风姨,这里不还有我吗?”
奶娘一看她,这才脸上有展露了笑容:“那成,阿离就麻烦青姑娘了。”
青衣有些羞涩的笑了笑:“风姨,不麻烦。”
奶娘又看了她一眼,这才连连点头下去,经过锦言身边的时候,又推了她一把道:“还不快去扶阿离到g上?”
锦言被她骤然一推,险些没站稳,青衣一把扶住她:“王妃,小心些。”
锦言道了些,这才来到秦非离身边,秦非离看了她一眼,伸出手来握住她的手指,轻道:“委屈你了。”
锦言原本心里还有些气恼,这会儿因为这句,到底是烟消云散,遂展颜一笑。青衣见着二人如此,眸光闪了闪,无声的垂下眸子。待两人合力将秦非离搀扶到榻上,青衣又开始为秦非离腿上施针。
锦言懂医理,只不过看了一眼,便认出,青衣只是简单的刺激穴位,逼出毒血的针法,这种法子虽然有效,但对秦非离这种常年被毒折磨的人来说,效果却是微乎其微。她不由得便抬头多看了青衣几眼,青衣倒是神色如常,专注手头的事。她也就没有多话,安静的坐在一旁,不时给秦非离递递热水,缓解毒血放出的不适。
一个半时辰,青衣终于拔了针,锦言送她出门,瞧着她那双欲说还休的眸子,心中的猜测顿时清明下来:她之所以用这么微乎其微的法子,只怕,只是想同那人多多接触吧?
她也没有点破,吩咐人送青衣离开之后,她才回了房。房间已经被人清理干净,而秦非离卧在榻上,俨然一副准备就寝的样子。锦言想起早上一幕,又想起他们本是夫妻,顿时面上一红,一时又不知自己该睡哪里了。
秦非离却已经朝她伸出手来。
他所做的一切,都仿佛是极自然不过的事,仿佛,两个人已是生活许久的夫妻,可锦言到底是不自在,两个人也不过见了几面,相处了两日,连熟悉都谈不上,又怎么再同g共枕?
秦非离却已瞧出她的窘迫,笑道:“你若是不上来,莫不是要睡在地上不成?若是原先,我或许还能搬到书房去,可是而今奶娘来了,她本就对你微词颇多,要是知道我们之间……只怕不知道要怎么刁难你。”
锦言垂下头来,捏着手指站在那里未动,秦非离最终唯有无奈保证道:“你放心,再未得你同意前,我决不碰你,这样可行?”
锦言眨了眨眼睛,却到底是心下一松,抬起头来:“你说话算话?”
秦非离看到她眸中一片明亮,澄清如水,似是微顿了顿,旋即道:“嗯,当真。”
锦言猛的就舒了一口气,快跑上前,爬到里面的位置,抱了枕头放到中间,道:“口说无凭,枕头为证,这就是界线,咱俩谁也不许超过。”
秦非离呆愣的看了看那条横在中间的枕头,半响方才点了点头,又笑起来道:“好。”
一整夜,相安无事。
那条枕头早上起来还安安静静的摆在那里竖成一条直线,而秦非离已经不在房内。
锦言忙的将枕头放好,外面却已经有人端了水盆进来,锦言抬头,看到正是冷月,竟一时未反应过来,半响才想起昨日冷月进府的事,喜道:“休息好了吗?”
冷月过来,拿了衣服帮她穿好,笑着道:“自然是休息好了,一天多的时间,睡得都成猪了。”
锦言也笑了起来,有个亲近的人在身边,她也不怕面对奶娘时日子难过了。
她看秦非离不在,不由得问道:“王爷出去了吗?”
冷月摇了摇头:“没有,王爷药浴去了,听说早上药浴效果要好些,奶娘这才一大早来催了王爷。”
“奶娘来过了?”锦言顿觉头皮发麻,“她没有怪我懒睡?”
奶娘对锦言的态度,冷月也有听说,一听锦言的语气,又想起秦非离临走时那话,脸上一红,不由得抿嘴笑了起来,揶揄的看着锦言道:“王爷说,昨晚累着王妃了,让王妃多睡会儿,所以奶娘虽然有火气,也就没有发作。”
“累着?”锦言只觉头皮越发发麻了,气呼呼的道:“这个秦非离,损人的功夫倒是一流!”
冷月也笑了起来,一边为锦言理着发,一边认真道:“小姐,姑爷能这么维护小姐,是好事。我本也以为小姐嫁给姑爷太过委屈了,现在看来,姑爷除了一双腿不好外,人倒是不错的,对下人也极为亲和,礼貌,而且你们也已经成了亲,依冷月看,小姐倒不如接受姑爷……”昨天和锦言聊天的时候,锦言自然也将心里的想法告诉了她,故而冷月此刻对锦言的事一清二楚。
“停停停!”锦言一连喊了三个停字,才道,“你还是饶了我吧,也许将来我可能真会接受他,谁说得准呢?但是现在吗……”她快速摇了摇头,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道,“我总觉得吧,这个秦王虽然看上去温润无害的,但是心思却是个极深沉的,他虽然待我好,可是我却看不到他的心。”锦言想起那双眼,深邃如墨,深沉似海,顿时又肯定道,“有一种人,虽然看起来对每个人都亲近,几乎挑不出任何一点做人的毛病出来,实际上,这种人却是最难与人相处的。因为这种人,什么事都存封在心里,心事不以言表,就恍如戴了一张微笑的面具,正如秦王,在我看来,他就如这样的人。”虽然对每个人都亲近,实际上,对你亲近,正是对你的拒于千里之外,因为你,没有走入他的内心。因为在她看来,这世上,是没有人没有脾性的,之所以没有脾性,只是你触动不到他的脾性,也就是,你只是他的无关痛痒。
“是这样的吗?”冷月苦力思索了番,得不出个所以然,只是拧眉道,“要是姑爷真如小姐所说,那岂不是,姑爷根本就是一个没心的人?”
没心的人么?
锦言心中一滞:会是这样的么?
她又想起他的那双腿,三岁时即被人下药毒害,残疾至今,且早早父母去世,没有任何人的庇佑,她一时心中涩涩的难过: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支撑一个三岁的小孩,在父母双亡之后,忍受毒药的折磨,双腿残废,还要在尔虞我诈的皇宫夹缝里生存下去,只怕,从小到大,定受过太多委屈,也正是因为此,所以,他的心事才会从来不予言表,对每个人都和蔼可亲,唯恐得罪了人,又给自己带来不幸,而在从小到大的潜移默化之中,这样的习惯,便演变成了他的性格,温文尔雅,笑沐春风,对谁都是彬彬有礼。
她心里叹息一声,应该大抵是这样的,所以,他才会对奶娘那般百依百从的好,毕竟,那是从小到大唯一庇佑他的人,比亲娘还亲的人。她心里原本还对奶娘有丁点的怨怼,这一刻也烟消云散了。那样疼惜庇佑一个不是自己儿子的人,这奶娘受过的苦楚应该不少。
收拾好自己,又简单吃了早点,锦言看秦非离还没回来,便去了药房。秦非离有专门药浴的房间,上一回虽是在寝房沐浴,但到底不方便,且她又在睡着。她在下人的带领下来到药房外,刚好看到奶娘在院子外烧水,她顿了下,便扬起笑脸上前道:“奶娘,这些留给下人做就好,何必您亲自动手?”
奶娘风如抬起头来看她一眼,依旧是冷冷的样子,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旁的人来,我不放心!”
她拿了木桶,动作麻利的装好了大半桶水,锦言见了,急忙上前来:“奶娘,我帮您!”
风如拿怀疑的眼神看她:“你行吗?”
锦言将那水提到手里,这才觉出吃力来,风如白了她一眼,接过她手里的水桶道:“算了,还是我来吧。”
她将水桶提到药房门口,朝里喊了一声,很快便有人出来,将那水提了进去。奶娘又连续装了好几桶水,摆到房门前,很快那人将空桶送出,锦言急忙帮忙将空桶提了回来,风如这回倒是没说什么,站在那里,看着锦言的动作,等锦言提完,她才开口道:“阿离还有一会儿才会出来,等一下,还得排毒血,你也不必在这候着了,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别在这里碍事。”
锦言看了一眼紧闭的药房,听风如说排毒血,不由得想起上回青衣排毒血的事儿,不由得问道:“是和青姑娘一样用银针排毒血吗?”
风如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不耐烦道:“不然呢?”
锦言“哦”了一声,又想起什么,这才对着风如道:“那,奶娘,锦言先走了。”
奶娘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锦言也没说什么,这才领着冷月离去。
“小姐,你看奶娘那态度,小姐又没做对不起她的事儿,怎么就这么不待见小姐呢?偏生,小姐还得低声下去的!”
锦言看了一眼冷月气呼呼的脸色,顿时笑了起来。是自己的人,就是这点好,知道为自己着想。她握住冷月的手笑道:“你也别气,这大概就是婆媳之道吧?奶娘其实也就是外表不待见我,你不是没看,我这么晚起来,她也没说什么么?若是我提不起水,她还让我提,那才是真的为难我!”
她拍了拍冷月的手,想起冷月从小在将军府长大,又问道:“冷月,你对这京城,熟悉吗?”
冷月摇了摇头:“常日里能出来的机会并不多,说是在京城长大,其实,也就知道那么几处。”
锦言听她这么一说,顿时失望的垂下眸子,恰在这时,正好见了府里的管家正带了两个人路过,那二人,一人手里提着箱子,另一人正和管家说着话,锦言一想,管家身居京城多年,肯定对京城格外熟悉,顿时眼前一亮,迎了上去道:“石伯在忙啊?”
管家看到她,忙的躬身行礼道:“原来王妃在这,是啊,现在马上要入冬了,奶娘差老奴唤来裁缝,打算给王爷王妃新添些入冬的衣物,我刚从王妃的院子里过来,正打算让柴师傅量量王妃的尺寸呢。”
那二人急忙也跟着行礼。锦言朝他们微微一笑,才又看向管家:“原来是添置新衣服啊,正好,我找管家有些事,一起吧?”
管家忙的连连点头。五人一起,便向寝房行去。
正室里,裁缝师傅给锦言量完尺寸,锦言这才找来管家,拿了笔墨纸砚,画了几张图纸给管家看:“石伯瞧瞧,在咱们京城,要做这些东西,得找哪些人?”
她画出来的,都是一些现代的医疗设备,最重要的,是要给秦非离放毒血用的吊瓶水管。
管家看了半响,瞧不出个所以然来,一时也就不知道怎么回答,恰巧那裁缝师傅也跟着上去看了看,略略思索了番道:“王妃这些东西,倒是稀奇得很,不过,我看过城北有一家杂货店里好像有类似摸样的东西,王妃不妨去哪里看一看。”
“师傅确定?”锦言当即一喜。
那裁缝师傅又细看了看,点了点头道:“按照王妃所说,虽然不全似,但也有个五六分,王妃不如碰碰运气!”
锦言只觉原本一筹莫展的事情有了转机,顿时大喜,她当即便记下那师傅所说的地址,管家见她要出门,怕出现上次的事情,便招来秦王身边的秦轩来给她护驾,得知秦轩居然是石伯的侄子,锦言略略惊讶了下,笑着道:“那就有劳轩护卫了!”
秦轩似乎不怎么爱说话,闻言只是略点了点头。锦言带了冷月出门,秦轩驾车,有了秦轩的带路,两人很快便到达裁缝师傅所说的那家店,锦言果然找到了类似的货物,却不是她要的胶管,不过,那东西材质松软,且并不透,锦言虽然瞧不出什么,但却可以一用。能找到东西替代,她心里自然是大喜,问了问杂货店的老板才知,这个东西也是从别处进来,等她们再找到那东西的进货点时,已是下午。
居然是一处山脚下的农舍。
锦言去的时候,屋子里没人,正准备无功而返的时候,却看到有人从山上下来,是一个四五十岁的男子,看到他们,呆了一呆:“你们找谁?”
锦言喜迎上前,拿出从杂货店带来的东西给那人看:“师傅,请问这个是您这里做的吗?”
那人只瞅了一眼,便点了点头。于是锦言急忙上前将来意说明,那人拧紧了眉看她:“你所说的,第一次听说,不过,倒是可以试上一试,只是要费些功夫。”
他拿了锦言的图纸左瞧又瞧,越瞧越稀奇,越瞧眼睛越亮,锦言急忙拉他进院子道:“师傅,我来给你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