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路上的燕廷枭偏头打了个喷嚏。
身后的马超赶紧递上一件外套,“爷,夜里风凉,您今天又在湖里泡了那么久,大概是冻着了,我待会让他们煮碗姜汤来,您回去吧?”
燕廷枭摆摆手,“没事。”
他走的这条路是生母曾经走过的,从起居室到前厅,再从前厅出来到院子,随后是马厩……他循着生母可能踏过的足迹细细地走过这里,感受着她生活过的气息。
身后的马超和燕卫们都不敢打扰,他今晚喝了酒,眼睛却十分清明,似乎他从来没有放纵自己醉过,哪怕在最亲近最信任的兄弟面前,他也从没做到真的放松下来。
他太紧绷了,从十四年前开始,他就紧绷到现在,燕卫们看在眼里,只恨不能替他分担,马超以为小巨人的存在能让爷轻松些,可谁知道,他如今还是绷着那口气,那口气从十四年前横亘到现在。
“爷,您歇一会吧?”马超忍不住又上前劝道,“药医说了您的腿,不能走太久……你今晚还……”
还背着小巨人走了那么久的路,还喝了酒。
这些话他不敢再说,因为这些都是爷一直想做的开心的事,他不想扫这份兴。
“到时间了。”燕廷枭站在那停了下来,头顶的月亮皎洁明亮,照耀着这一方天地,将他犀利深邃的五官都刻得分明。
“什么?”马超问。
“你们走吧。”燕廷枭看着依然忍不住隐在暗处的几个燕卫们,“从今天开始,你们自由了,不用再跟着我了。”
马超愣住了,“爷……”
燕卫们也集体没了声音。
“之前留在你那的副卡,你拿去给他们分。”燕廷枭淡声说着,目光扫过暗处那或吊着胳膊或瘸着腿的燕卫,“你们陪我走了很久的路,今晚是最后一次了。”
燕卫们无声地沉默着。
马超也没有开口,一行人知道爷下的决定没人能改变,因此,只能无声地拒绝。
燕廷枭也没多说什么,转身就走了,留下那群人在黑暗中站了许久,才又继续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到了拐角的时候,四九提着一个人走了过来,那人吓得瑟瑟发抖,大晚上也不敢大声求救,只是不停地双手合十低声乞求着四九放了他。
借着月光,马超认出那人是孤鹰的侍从。
那侍从似乎被揍过,鼻青眼肿的,被四九丢在地上时,正要爬起来,一转头看见燕廷枭居高临下站在面前,登时腿一软,往后倒着退了几步,嘴里颤颤巍巍地喊着,“我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吧……”
燕廷枭盯着他看了片刻,问四九,“孤鹰知道吗?”
四九摇了摇头,“不知道,我等他把下人遣散了才找到他的,这是他准备出逃的包裹。”
说着,丢了个黑色的布包。
打开后,里面是一沓现金。
燕廷枭睨着侍从,问,“我的命就值这几个钱?”
侍从哆嗦着摇头,“少主,我错了,您大人大量,放过我……”
燕廷枭冷冷勾唇,“放过你?”他回头,看向暗处那几个燕卫,“你们找辆车让他感受一下车祸爆炸的滋味。”
燕卫们这才了然,他们一直在找那个人,没想到是孤鹰身边的人。
更没想到平日里看着还挺一丝不苟的侍从居然是吃里扒外的东西,背着孤鹰和念云夫人和二长老勾结,将孤鹰的计划突然提前不说,甚至假戏真做,来了场真的车祸,差点害他们全军覆没。
若不是那个地段刚好靠近墓地,又刚好杭呈礼那么巧地碰上,不然,他们这场‘车祸阵亡’的戏还真不好收尾。
只是,明明说好的是假车祸,结果却是一场真实车祸,燕卫们不仅受了伤,马超更是脸上伤了七八处,三个多月时间才慢慢好了起来,而可怜的四九全身包括脸部百分之八十烧伤……
药医甚至说过,要想恢复成以前的皮肤是有可能,但需要很久的时间,还需要承受很大的痛楚,换一次新皮就意味着要从伤疤上揭开一层,其中痛苦可想而知。
而如今,罪魁祸首就在面前。
吊着胳膊瘸着腿的燕卫们单腿跳上去就把人往死里揍,马超拉了一会,也恨恨地踹了几脚,随后冲四九说,“拉到外面,找辆车撞!”
四九摸了摸脸上的面具,冲他们说,“交给你们吧。”
说完转身走了。
马超冲他的背影喊,“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去?”
四九脚步停了一下,随后才低声说,“有机会……再见。”
那魁梧的背影很快被黑暗吞噬。
马超和燕卫们目送着他离开后,提着那被打得进气多出气少的侍从,连夜坐船出去了,准备让他感受一下被三辆车夹在中央连环撞是种什么样的销魂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