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几分着急与慌乱的吼叫声中,水神渔寨中的众人也明白他们即将面对的是什么了。
溃散开来的铁幕中,犹自蕴含着庞大的水之力量,在犹自不曾现身的存在推力下,足以将偌大的水神渔寨夷为平地,足以将水神渔寨里的所有人卷入水中,吞噬无踪。
自从看到了水龙王曹憾的下场,没有人认为一旦被卷入了水中,还能有第二个结果。
说时迟那时快,几乎在凌风转身尽人事地以剑气轰击铁幕的时候,或横冲,或直撞,或从天而降,或漩涡流转霎时间,惊涛骇浪,狂风骤雨,如同在色狼前袒陈了娇躯的处女般,水神渔寨及其中的众人,只能被动地承受着。
“嘭~~~哗~~”
这是渔寨外面巨大的水车被大浪席卷坍塌,砸落在水面上发出的异响。
“啊啊啊~~不~~”
这是簇拥成一个整体的渔寨竹楼向着一侧歪斜时候,其上的渔民武者们惊叫的声音。
能在这般天灾般的景象下,在这自然之威包围下,犹自能站直了身子,能有余力出手救人的,不过区区数人而已。
“阿弥陀佛,起!”
第一个闪身出现在倾塌竹楼下的是无花和尚,只见得他一身华丽的袈裟不知被什么东西撕裂成了碎布条儿,月白色的僧袍上满是泥垢的痕迹,狼狈得简直好像是两个人。
他却浑然不觉,口诵着佛号,以一双肉掌撑在了竹楼下。
“撕拉~”~
无花和尚身上的僧袍瞬间被撕裂成了粉碎,口中的佛号也戛然而止,他在第一时间就脸上涨红,口角溢出了血迹。
“和尚撑住!本公子来了。”
向来风度翩翩,即便是精疲力竭,险死还生依然能风流自赏的惜花公子这回也顾不得形象了,把美人扇持在手上,一窜到无花和尚身旁,同样支撑住了竹楼。
在另外一侧,一座坍塌的栈桥下,蜀中熊雄元霸立于齐腰的水上,双臂向上,把栈桥死死地托住。
栈桥之上,是还没来得及退入竹楼中的武者及渔民。
栈桥,一点一点地沉下来,压低了雄元霸的双臂,压在了他宽厚如熊的肩膀上。
形势,危急到了极点。
激流,化作了漩涡,无法捕捉又确实存在的力量从河面水域上顺着水的痕迹开始蔓延,一个个漩涡开始四处席卷而过。
漩涡所过之处,如是巨大的石磨在碾压,渔船、渔网、水车的残骸,乃至退避不及的人,尽数卷入了水底,再浮出时候,只剩下看不清楚原状的碎片。
“凌少帝!”
“救命啊!”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喊出,同样的话,同样的哀求,同样在绝望中捉住唯一光明稻草的叫声此起彼伏,从各个地方传来。
支撑到了极限的惜花公子等人,也齐刷刷地望向了自空中徐徐而落,踏碎了一道道席卷而上,想要将他卷入水中浪头的——凌风!
“怎么办?!”
凌风握剑的手颤动了一下,本来要轰击出去的剑气凝聚在人皇剑上,剑光吞吐不定,直如此刻他心绪的写照。
剑所向,何方?!
一方,是猖獗的海之主支祁氏,现在,可能就是其最虚弱的时候,也是双方实力差距最小的时候,要是不趁着这个时机狠下辣手,说不准就再没有这个机会了;
一方,是数百渔民、武者的性命,其中是有老弱,有妇孺,随时可能为坍塌的竹楼淹没,被席卷的激流漩涡吞噬一时间,凌风只觉得这个世界分成了两半,他的剑尖颤动,也忽左忽右,徘徊歧路。
“救人?!”
“杀敌?!”
——鱼和熊掌,不能两全!
“救!”
凌风的犹豫,只存在一刹那,短暂到只是剑光一个吞吐,短暂到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他犹豫。
要是换成前世的他,或许还不会做此决定。
然而,自重生的那一天起,凌风就自觉不自觉地将众生,将整个迷神天的兴亡,背到了肩膀上。
“我承天命而来!”
“若是坐视,他日还有何颜面说此话?!”
“海之主支祁氏,即便是今日凌某人斩不得你,他朝,我凌风也可一尝斩杀巅峰时期海之主的滋味。”
明明是狂风暴雨,扑打在身上冰寒刺骨,凌风却觉得浑身燥热,是气血在奔涌。
“喝!”
他大喝一声,生生在空中扭转了方向,一步踏出,将一道巨浪踏得粉碎,借力向着无花和尚和惜花公子等人处扑去。
霎时间,漫天残影闪现,一人一剑,在狂风巨浪的围剿下游走。
在水神渔寨里,无花和尚和惜花公子两人齐力支撑的大片竹楼“嘎吱嘎吱”呻吟着,上面慌乱恐惧的渔民就仿佛是即将掉进了油锅的蚂蚁。
生命之脆弱,在这一刻体现无遗。
“怎么办?!”
无花和尚觉得自己是在大喊,然而那声音传出口来,却好像是一口破了的铁锅在漏风。
庞大的压力落在他的身上,将他的人压得矮了下去,也将一口气压得堵在胸口吐之不出。
在他的旁边,惜花公子一身狼狈,哪里还有风流公子模样,任由泥水与汗水流淌下来,如破风箱般地喘息着,压根就没有气力回答无花和尚的问题。
还能怎么办,撑下去,撑下去,一直撑到心有灵犀一般,两人在感觉压力都要将他们摧垮了的时候,齐刷刷地回过头,向着原本凌风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