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婉云坐在红木描金圆凳上,正凝目绣着一方鸳鸯锦帕。
午后的一抹阳光透过窗棂落到她的脸上,一片绯红,交辉着新贴的金色花钿,直衬得美人颜如玉。她正绣到鸳鸯的一双羽翅,瞥见雪巧带着满面的怒气匆匆而来。忙放下针线,问道:“雪巧,怎么了?”
“小姐。”雪巧带着点委屈的声调说:“这次我们可给雁啄了眼了。”
“什么雁啊眼的。那叶先生可作了诗?”
“作了作了。小姐,你可别气坏,咱不跟他计较。”
舒婉云笑着接过雪巧手中的纸,仔细看了开来。只是,她脸上的笑容渐渐变淡,慢慢笼起了一层薄怒。一时之间,她哭笑不得,道:“寒鹊不知春深浅,啄落杏花一两枝。好一个叶先生,竟然嘲笑我是个不知深浅的‘寒鹊’!”
“小姐。”雪巧看舒婉云脸色,愈发知道自己理解的诗中含义是正确的,忙说:“小姐,我们找他算帐去。亏得小姐忙活了一个中午,给他做芙蓉糕呢。还不如拿去喂狗呢。”
舒婉云听了她的话,“噗哧”一笑,道:“原是我们先难为人家的。再说了,我们怎么找他算帐?这诗作得可是不错,不仅不错而且还骂得我们无话可说呢。”舒婉云心里不知是啥滋味,又怒又喜,一时之间失了方寸。
“那,那就这样算了?”
“来日方长呢。这个叶先生看来也是个性情中人,没读成书呆子。”
“小姐,莫非……咳,‘青裙一梦秋风里’啊。”雪巧故意学着小姐的语气,让人哭笑不得。
“的确,他们两人的诗才难分轩辕啊。”舒婉云看雪巧捂着嘴偷笑,忙说,“你呀,可给我宠坏了,将来谁敢娶你?”
雪巧被说得满脸羞红,忙道:“雪巧才不嫁人呢,雪巧永远陪着小姐。”
两人嘻笑一番,雪巧又说:“小姐,刚才我去叶先生那儿的时候,在路上遇到了辛姨娘。”
“辛姨娘?”舒婉云微微皱眉,又会心笑道:“是了,她定也是去看叶先生的。每次来了西席先生,她不都是那么殷勤吗?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的,生怕那先生跑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这次辛姨娘分外热情,我看她送的茶水竟是‘鼓山柏岩茶’。那可是老爷重金托人买的,总共不过七八两,辛姨娘最多分到一两吧,她竟舍得拿出来。”
舒婉云听了她的话,愈发觉得自己先前刁难先生显得分外无理,暗暗里又有些闷闷地生自己的气。雪巧可不管小姐的一颗玲珑心思,继续说道:“那辛姨娘可凶着呢,还让我带话给小姐,让小姐别为难先生,否则定跟小姐没完。”
“雪巧,下次遇到姨娘,你跟她说我们不为难先生。”
“是。辛姨娘说……”雪巧吞吞吐吐,“说,小姐为难先生,是怕小少爷学有所成,将来才名超过小姐。说小姐是在妒忌,耍心机。”
舒婉云听了这话,加上先前心头有气,眼圈竟是红了,一时片刻说不出话来。直过了半晌,她才长长舒出口气,说:“咳,我不过是怕遇到庸才,误了飞白天资聪慧,到了她嘴里怎么就成了……成了耍心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