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兰庭却也不想听华霄霁答复,他起身,与华霄霁擦肩而过。
他也并没有给予华霄霁多久的考虑时间,次日,清早,赵副使便带着周王府的亲卫前往逢君阁。
楚楚其实已经有所预料了。
“赵副使自家抄了自家注资的食肆,未知日后,待副使名垂青史,这一桩事件是否也会传为野史杂书上的一桩奇谈?”满院梅红尚且未尽颓败,楚楚仍如醉生馆时那般从容。
“我以为逢君阁只余空堂寂厅,娘子倒比我预料之中更加沉着。”
“是因楚楚明知天罗地网已经布下,纵然想避,也避不开了。”楚楚伸出手来:“故,束手就擒。”
“若问娘子听令于谁呢?”
“那只能是临淄王了。”
“还好赵某就没想过多此一问。”兰庭并不搭理楚楚伸出的手腕:“梁氏是听令于娘子吧,不过我与内子竟然会往醉生馆,应当是出乎娘子意料之外,当然就更加不在郑秀意料之中,原本郑秀安排的内奸,一为窦章,一为华霄霁,楚娘乃江南死士之首,居中联络,必要时甚至可行暗杀,但身份所限,并无法当然也无必要做为密探之用。
就连孟治,也无非是郑秀为了说服窦章必须利用之人,但他作用也就仅限如此了,谁料到孟治却因一时急躁,冒昧笼络元亥,以至于一时间有暴露之忧。郑秀只能试图弥补,他利用袁箕,杀害元亥,郑秀真是好手段,耳目无所不及。”
楚楚莞尔:“这些无非赵副使猜测罢了。”
“死士,之所以受控于人一半是为胁迫一半是为情义,赵某自知无能游说楚娘背主,不过有一句俗语,龙之逆麟,人之软肋,倒多得赵某与楚娘还算有些交道,碰巧知悉楚娘软肋。”
楚楚终于变了神色。
“想让陈实活命,你只需我答应一件事。”兰庭微微挑起一边眉梢。
“赵副使应当不会提无谓之求。”
“只要楚娘如梁氏一般伏诛即可。”
楚楚良久,凄然一笑:“看来,赵副使是恨妾身入骨了。”
“你我心知肚明,死仇从何而起,内子之外祖及舅父若然只能亡于劫杀,那么陈实便也只能为逆党死囚。”
“顾宜人,当真十分幸运。”
“陈实也未必有眼无珠。”兰庭看定楚楚:“不过可惜则是,陈实只能相信他是有眼无珠,余生或许才能不受煎熬摧折了,死士原本就不该有情,遗憾是往往无情无义之徒,怕也难被郑秀这样的人择为死士吧。”
今日之后,或许南京仍存逢君阁。
但再无楚楚。
华霄霁其实只晚了一步,出首晚了一步,认罪晚了一步,他就发现自己再也难以挽回声名狼籍了,因为楚楚已经认罪,她没有供出魏国公,但自认是杀害李公及娇杏的凶手,而她的同谋就是华霄霁。
华霄霁的出不出首已经无关紧要了。
这才真正感觉到了懊恼,追悔莫及,不过最终他也释然了。
便是赶先一步出首又如何?他的信念到底是被彻底摧毁了,再也难以自欺欺人,他根本无颜求得世人的谅解,尤其无颜面对曾经的好友李司,他是真诚与李司相交的,但却害死了李司的父祖。
活该的是身败名裂,活该的是罪有应得。
铡刀之下,便是终场,悔愧的是愚昧的自己为何要轻信那人的游说,糊里糊涂涉足权夺场。
“华君也觉得不值吧?”生命最后的时光,他和楚楚竟然还能够“结邻相伴”,这话是楚楚问他的。
“拜郑秀及楚娘所赐。”华霄霁尚且咬牙切齿。
“我从来就没觉得值过,但我也从来没有另外的选择,相比起来,我比华君更加悲惨呢。”楚楚莞尔:“精明有何用,还不是他人手里的棋子罢了,反而华君,至少还被主公废了许多心思蒙骗,相信我,你并不需要懊恼。”
说到底,是你自己不珍惜啊,明明有选择机会的人非要走上绝路,明明看破一切的人,又没有另一条路选择。
如她,身为死士,其实一直明白不能期许太多,行尸走肉的活下去罢了,但偏偏就不心甘,偏偏就要挣扎,结果才有软肋受控于他人之手,于是只好自我了断。
便是了断之前,还要欺骗爱人,我从来没有真心,对你无非利用罢了,是啊,你在我眼里和我杀死的那些人并无区别,所以,厌恨恶鄙我吧,不用管我落得什么下场,又是因何落得这样的下场,你只要记得,我对你从来都是虚情假义,我就是一个简单的,蛇蝎心肠不择手段的人。
我该死,而我们从来不该相识。
好好活下去,彻底忘记我。
今生缘浅,就此诀别,陈实,你身边应当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