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两个女人

地笑了起来。

    显然，他也想到了那一点——要真论起来，不管李昂愿不愿意，可都该叫他一声姑父了！

    …………

    溪水边，大树下。

    杜雨华盘膝跌坐，一如既往地目光茫然，只是痴痴地看着远方某处。

    此刻外间应是夕阳西下，但在黑云大泽之内，却已是阴沉如夜。

    远远看去，虽然白衣破烂，她却仍是仙姿绰约，就连那一张丑陋不堪入目的脸，此时也是朦朦胧胧的，叫人看不清楚，丝毫不影响她此刻那种飘然出尘的美感。

    虽然自小就明白自己长得比这天下九成九的女子都要漂亮，但此刻远远地看着杜雨华，贺兰朵朵还是忍不住在心里由衷地赞叹一声，然后再感慨一声。

    要说美，毁容之前的杜雨华可是丝毫都不比她差！

    此刻的她，手里仍旧拿着下午时候李昂送给她的那枚朱果。

    不知是不是想到了那两颗朱果引发的一系列事情，贺兰朵朵的脸上闪过一抹红晕。然后，她缓步走过去，在距离杜雨华大约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席地而坐。

    杜雨华看都不看她。

    贺兰朵朵想了想，道：“你为什么不吃？据说这朱果是有很强的解毒功效的，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你并没有死于黑蚊兽的剧毒，但想必此刻你体内仍是有不少毒素存在的，服下它，或许并不能让你身上的伤痕恢复原状，但想必还是会有一定效果的！”

    杜雨华闻言，终于是收回目光，扭头看了贺兰朵朵一眼，然后，她又重新转过头去。

    良久，她道：“从女孩，变成女人，你高兴吗？痛苦吗？”

    贺兰朵朵闻言一怔。

    片刻之后，她却笑了笑，向来母豹子一样的犀利女子，此刻脸上却露出一抹绝不曾在任何人、包括在李昂面前都不曾展露过的柔婉微笑。

    她淡淡地道：“做女人，其实挺好的！”

    杜雨华听她语气怪异，下意识地扭过头来，正好看到她脸上那一抹小妇人般娇媚低回的微笑，不由一愣。

    “挺好？”

    贺兰朵朵闻言又是笑笑，道：“看得出来，你的性子……跟我大约差不多吧！执拗，认死理，只要自己认定了的事情，就绝对不许丝毫更改！强势，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强势，从来都不愿意、也不屑于依附于任何人、任何势力，一直都在倔强地努力着，总觉得只要自己努力，这天下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许多年过去，虽然很累，但是很自豪，总觉得自己跟其她所有女人都是不一样的……”

    杜雨华听着听着，眸中不由露出愕然神色，旋即却又重回平静，只是听贺兰朵朵继续说下去，好像在说着的，是她自己的故事。

    “……我出生在一个无比强大的家族，虽然父祖两代都不怎么样，但我有一个厉害到极点的曾祖父，让我从小就恨不得对他顶礼膜拜，而且时时处处都以他为自己行事的榜样，处处都在模仿他，后来逐渐长大，我开始逐渐明白自己的曾祖父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开始明白他到底曾经做下过怎样十恶不赦的事，知道他在家族之外到底是怎样的恶名远扬，一度，我觉得自己都抬不起头来做人了！”

    “……那个时候，我恨不得亲手杀掉他，我崇拜他的实力，却讨厌他带给我的丑陋的记忆，和身上洗刷不去的恶名！所以，我开始发愤图强，我要变得强大，不管强大之后是去杀掉他，还是去杀掉那些骂他的人，我都要变得更加强大才行……”

    “……后来，我的父亲，我的兄长，逐一去世，这世上，只剩下我和我的曾祖父两个人，我恨他，又爱他，我想挣脱他带给我的一切，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挣扎不开！”

    “……在外人眼中，我强势之极、霸道之极！我对所有人都不假辞色！但他们不知道，我这个在他们看来无比强势的人，其实经常都会做噩梦，那种会被吓醒、然后就再也不敢入睡的噩梦……但是，说来玄妙，我苦苦挣扎多年不得解脱，却就在今天下午，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下子就……就解脱了！”

    “……解脱了啊！那种感觉……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明白。虽然事发突然，但是当我离开他，跑到溪边去流着眼泪清洗自己，哭着哭着，我突然就笑了……我突然觉得，原来有个男人的感觉，真是挺好！尤其是，那还是一个敢跟我祖爷爷对着来的男人！”

    说到这里，贺兰朵朵脸上露出一抹羞涩的笑意，又道：“记得你说过，我开始喜欢上他了，我承认，在此前，的确是有那么一点。但是……说出来你可能都不会相信，就在我又哭又笑地清洗自己的时候，我还在想，就算今天下午没有其他任何原因，就算我此前对李昂并无丝毫好感，但是，如果李昂突然把我给强奸了，我都会很高兴！”

    “……我会反抗，但我还是会很高兴！”她坚定地道。

    杜雨华痴痴地看着她，“很高兴么？”

    “是啊，很高兴！我突然觉得，我以后的生命，将会截然不同了！”贺兰朵朵道。

    “截然不同了？”杜雨华喃喃地道。

    贺兰朵朵笑了笑，没有说话。

    两个女人都不再说话，只是安静地坐着，看着天色一寸一寸地彻底暗下来。

    不知何时，贺兰朵朵突然惊醒过来，自己笑了笑，把手里已经冰凉的羊肉递过去，道：“对不起，光顾着发呆，把这个给忘了，我是过来给你送东西的，不过已经凉了！”

    杜雨华并不搭理她。

    贺兰朵朵想了想，把那块羊肉轻轻放到草地上。然后缓缓起身，深深地看了面前这个遭遇的苦难很可能比自己还要多了不知多少倍的女子一眼，悄无声息地走开了。

    夜幕低垂，夜色深沉。

    杜雨华一动一动，只是痴痴地看着这无尽的夜色。“新的……生命啊！”她叹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