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九江与楚国交界处的长江江面上,波涛平稳,翠绿的江水仿似杂染的琉璃,似透非透,偶尔划过的渔船如在琉璃上滑行,快捷如一尾乌鱼。这样静谧、清寒的美景与百里外的屠杀毫不沾边,可是天知道,来自中国的天巫阿拉耶识正为逃往江南岸而疯狂挣扎。
天巫阿拉耶识正在经历自她降临虚妄色界后最大的考验,目睹朋友、子民、战友、孩童在自己面前被无情杀害,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当只领头羊,在饥肠辘辘的群狼追逐下跑、跑、跑,逃向那长江天险,逃向解脱的彼岸。
王展鹏、朱留宾、王昇、阿琪等率领千余侠墨返程救援徐统、苏彦、周成与襄国百姓,与十倍于己的悦绾部展开惨烈厮杀,所有襄国百姓全都没能救出来,男子尽数被屠,不到一半的女子被抓了活口;王展鹏和王昇父子战死;朱留宾和十名受过钜子指点武艺的侠墨营主从上百名燕军包围中救出阿琪和徐统,追赶大部队报信,却发现阿拉耶识率领的迁徙大军被慕容评亲率的十万燕军包抄堵截,三十万人死了大半。三万轻骑兵像牧羊犬驱赶羊群一样追赶包抄南迁百姓,抢在百姓前面断了他们前路,后继七万鲜卑燕军着最轻便的布甲,将包围圈扎成口袋,轻而易举将他们蹂躏屠杀。十万燕军根本没带任何食粮,抓住的卫国女子就地杀害烹煮享用。饱食人肉的燕军见到百姓的辎重和粮食就放火,不留一点儿吃的给他们。只要见到有辎重车出现,尚在远处的燕军便放出沾油的火箭,到处点火,烧死烧伤者不计其数。卫军虽然骁勇善战,却敌不过如此泯灭人性的战法,三天三夜的殊死搏杀中水米未进,不曾稍歇,全数阵亡。
李据和几名飞龙卫护军中队长见大势已去时撤回保护阿拉耶识,四匹马拉着天巫凤辇飞驰,阿拉耶识巴巴趴在车窗上,目眦欲裂,十指将窗框抓挠得血迹斑斑,任凭她如何呼喊,驾车的飞龙卫将马鞭甩得噼啪响,载着她逃往长江。即便经受惨绝人寰的大屠杀,南迁百姓仍然没有丧失逃生意志,目击所及全是狂奔的百姓,辗转呼号,悲声震天。
三天三夜的追赶屠杀后,足有半天时间未曾有大队燕军前来虐杀。一方面燕军需要停下来休整,更重要的是阿拉耶识发给麻生於等四名飞龙卫的“掌心雷”唬住了慕容评。上百颗掌心雷在燕军中爆炸,慕容评以为天地震怒才命人暂时停止了追击。百姓们得到喘息时机,逃出约有十万人。可惜的是,麻生於和鹿小碌没有能逃出来,麻生於被乱箭射死,鹿小碌引爆了最后一枚掌心雷与燕军同归于尽。
阿拉耶识得知噩耗后执意要亲自上阵杀敌,被何应三点了麻穴关在凤辇中,边如颂救出了鹿小碌身怀六甲的妻子,也一并送入凤辇中请阿拉耶识照料。鹿小碌的妻子是冉闵辅助石遵登基后赏赐殿中将士的宫女,为人乖巧活泼,一张可爱的娃娃脸与鹿小碌十分般配,夫妇和谐如鱼得水。此时,其妻怀孕八月,在逃亡中被燕军砍伤侧腰,幸得边如颂及时赶到,才免于当场罹难。凤辇跑上路后,何应三才将阿拉耶识穴道解开。阿拉耶识扑到鹿妻身边,取出绷带为其包扎,因伤在侧腰包扎十分不便,若是过紧将勒住胎儿,松了又止不住血,只得绑一会儿又松一会儿。鹿妻不知鹿小碌战死,只顾操心腹中胎儿,请求阿拉耶识一定要救自己的孩子。阿拉耶识把一瓶白药都到在伤口上,奈何伤口太大,流出的血把药粉都冲走了不少。飞跑的凤辇亦颠簸非常,根本无法缝合伤口,阿拉耶识眼睁睁看着伤了静脉的鹿妻越来越虚弱,越来越惨白。
“再坚持一下,别睡过去。还有三十里,只有三十里,那边就有楚军来接应我们了,他们这时候应该等在江北五十里地界,我们马上就安全了……别睡,你和孩子都会没事的……”阿拉耶识握着鹿妻发凉的双手不停地安慰她,
鹿妻苍白地微笑,吃力地祈求:“皇后,我的孩子,求你救他。小碌他是三代单传,不能有事……”
“孩子好着呢。你摸,他在踢腿——”阿拉耶识将她的手放在自己腹部,让他感受胎儿的活动,鹿妻放在肚子上的手果然被踢了一脚,她放心地闭上眼,呼吸很微弱。
放下鹿妻的手,阿拉耶识背过去擦眼泪,无声地痛哭。她没有想到,原本在凌水的慕容评会出现在湖北。棘奴在凌水究竟怎样了,到现在亦无半点音讯,她将小黑和小灰都放出去找棘奴了,为什么还没飞回来呢。她更想不到,悦绾和慕容评一路南下,嬴少苍竟会坐视不理,放任其过往。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楚**队前来接应。按照楚国与嬴归尘的约定,在长江北岸五十里地处迎接他们。阿拉耶识在将王展鹏、朱留宾等侠墨派出救援徐统时,就着人分别往楚国和九江王英布处报信,让他们尽快派人来增援。
三天来,她就是那头不幸的非洲水牛,被狮虎豺狼追赶撕咬,皮肉一片片被抓烂扯下,肋骨嶙峋、血肉模糊的感觉痛入骨髓,她不得不抱住脑袋,蜷缩在凤辇中,浑身筛糠一样的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凤辇外的惨叫声快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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