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闹,就别再进我家门。要死要活,都随你。”然后大声道:“开门,我回去给你们拿银子。”
任是丁大娘再怎么样的胡搅蛮缠,也无用。这下子她算是知道什么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了,估摸着以后再不敢无事生非了。
季菀留下药,又叮嘱了些注意事项,正准备走,陈氏突然出声。
“当年传你娘克夫的话,并不是我说的。”
季菀一怔。
陈氏坐在杌子上,面色平静。
“我也是寡妇,知道丧夫的苦。若说你娘克夫,那我又算什么?我便是再不喜她,也犯不着把自己也搭进去。”
她没看季菀,语气淡淡的,无悲也无喜。
“你奶奶怨怪,你三婶子嫉恨,到我家里来坐一趟,什么过错都落在了我头上。”陈氏说到这里,看了眼季菀,自嘲道:“也怪我性子傲,又不得人心,本来与你娘就势同水火,便是辩解,也没人信。”
季菀没说话,带着几个丫鬟回家了。
陈家人闹得那么厉害,左邻右舍早传开了,季菀还没回来的时候,周氏就已听罗家隔壁媳妇游氏说了。
“大妹子,你们家阿菀真厉害。陈家人的耍混可是出了名的,尤其丁大娘和她那两个媳妇,谁见了都得绕着走。可你们家阿菀,三言两语的就把她们打发了不说,还让陈大爷掏了钱。丁大娘向来一毛不拔,这次抢钱不成倒舍了本,估计得气得吐血。”
周氏只是笑笑,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扯家常,眼看时间不早了,游氏见她没留自己坐下来吃饭的意思,讪讪的走了。
没多久,季菀就带着人回来了,对周氏转述了陈氏说的那番话。
周氏听后沉默半晌,淡淡道:“都是过去的事了,谁的过错都不再重要,也没必要继续追究。”
季菀瞬间悟了。
母亲是信了陈氏说的话,毕竟做了这么些年的邻居,多少还是了解些的。再说陈氏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她的丈夫死得更早,村里也有些闲言碎语。她深受苦楚,好容易平息了下去,怎么会因为跟母亲有嫌隙就再把自己陷入风浪中?
至于李氏,已经入狱服刑。这个仇,也算报了。
季菀很快将这事儿抛到脑后,“娘,我想着,虽然主宅那边的房子咱们不住了,但我已收了陈氏给的租金和药费。那房子暂时归他们住,毁坏的家具被褥什么的,该添置还是得重新添置。”
周氏点头,“还未入春,天气尚不和暖,他们一家子伤员,总要有个合适的环境才能好好休养。下午让曾福他们再去一趟镇上吧,家具还是委托你大伯帮忙。”
“好。”
元宵过后,季海就去县城给季平找了家武馆,送他去习武了。他习武晚,但常年做粗活,练出了一把子力气。再加上季海打猎,也懂得一些基本的拳脚功夫,从小就教过,他也算有一定基础。而且他根骨好,武馆的师父说,只要他勤加练习,日后必有所成。
季海这段时间没出去找活儿做,而是带着小儿子继续去镇上做买卖。
季菀想着,一辆牛车两家用,还是不大方便,尤其她每天要装的货多,所以和母亲商量后,决定买一辆马车。这样一来,以后搬去县里,出行什么的,也方便一些。
周氏同意了。
等宅子的事儿落定后,便买马车。
数日后,曾福曾禄去县里送货,带回了新消息。贺家被判入狱后,的确是拖了关系想把他们保出来,可不知怎的,很快就消停了,再不过问贺家事儿,连贺家那位不曾被牵连的贺姑娘,都没得到照拂。
曾福说道:“县里都传开了,那贺家有表亲在邻县做官,还亲自跑了一趟,请徐大人去醉仙楼做客。姑娘不是和醉仙楼有生意往来吗?醉仙楼斜对面恰好有一家点心铺子,我们哥俩经常去送货,也混了个人头熟,老板知道我们是义村的,悄悄跟我们说的。”
“不止如此,我们还打听到,那齐府的老爷,是松阳的太守。”
曾禄此话一落,季菀和周氏都是一怔。
太守啊,那可是松阳最大的地方官儿呢,贺家除非认识什么了不得的权贵,要不然是别想翻身了。至于那位邻县的官爷,怕是官途不保了。
季菀彻底松了口气,换好男装,带着弟弟妹妹去登门道谢,但没有去齐府。她有自知之明,齐家这次帮忙,一来是看在陆非离的面子上,二来作为地方太守,底下的官员妄图以权谋私,他有督促处置的责任。
但自家不过低门农户,一而再再而三的登门,怕是有攀附之嫌。
她去了醉仙居。
掌柜的见到她,第一眼竟没认出来,还是她主动开口,掌柜的才恍然大悟。
“季姑…公子。”
话说到一半,连忙改口,换了称呼。
季容跟着姐姐一样,穿的男装。她年纪小个头矮,身段还没长齐,看着就是哪家的少年公子。季珩懵懵懂懂的,仰着头好奇的打量四周,清澈的大眼睛,配上粉嘟嘟的脸蛋,既可爱又奶萌,瞧着便让人心生喜爱。
“掌柜伯伯,我今日是来谢你们东家的。”
掌柜的一怔。
季菀脸上带笑,从怀里掏出五张面额一百两的银票,递给掌柜,“地契我收了,不便登门,劳烦您代为传个话,大恩大德,我们母子感激不尽。日后若有驱策,必当报答。”
打从第一次来醉仙居卖菜谱的时候,她就有所怀疑,这醉仙居的东家,八成跟陆非离也有关系。再后来那位齐府公子登门送犬,她卖猪下水,醉仙居二话不说就直接收了。若说第一次的醋椒活鱼做法新鲜又是汤菜能应季大卖,可猪下水,连普通百姓都不吃的东西,醉仙居至少得先推出后看看效果,再订才正常,却是当日下午就全数购买。
这实在是不符合一个商人的做法。
再将之前之后种种联系起来,又令曾福曾禄送货之时多多关注醉仙居,再打听几番,便也就了然了。
那齐家公子齐纠,果然是这醉仙居的幕后老板。
掌柜的不愧是见过世面的,很快就镇定下来,想到东家的吩咐,笑着收了银票,道:“公子难得跑一趟,应是想一观新宅吧?”
季菀点头,“正是。”
“公子头一次来,怕是有些陌生,不若我使人带你去,也方便些。”
季菀感激道:“求之不得,多谢掌柜伯伯。”
陆非离提供的宅子的确不错,就和醉仙居隔了一条街,还是个三进的大宅子。这宅子的原主人也是做生意的,后来亏了本,欠了债,不得已,只能把房产田产全都卖了抵债。连同开在街角的一个手工作坊,也一并卖了。
季菀仔细观察了这宅子,发现内部结构相当精致清雅,园子里还种有果树,各院分隔开来,都有单独的小花园。这要么是主人买了地按照自己的喜好盖的房子,要么就是买来后重新改造过。
“姐姐,这宅子真漂亮。”
季容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么气派漂亮的房子,瞧着那些屋檐廊柱,错不开眼。
季菀牵着弟弟,免得他乱跑,闻言笑道:“好看是好看,但空落太久无人打扫,园子里都长草了。你看花园西北角的那个亭子,草都爬满栏杆了。园林有些建筑,比如石桌,还有那圆拱桥,就得重新修建。回廊柱子得重新刷漆,窗纸最好重贴,帘子也得换,许多木制家具也得换,院子里那些被荒草掩盖的小路,再铺满鹅暖石,我还要在院子前头种一片药圃,啊还可以种菜。这个地方挂上竹帘,这里做练武场,明年阿珩五岁了,得请个武师教他习武。”
她仰头看着四四方方的院子,轻叹道:“这么大的宅子,起码还得买十来个仆人回来才行。家丁,护卫,前院洒扫,修剪花草,采买,厨房烧火的,搬运的…都是事儿啊。”
季容听得一愣一愣的,思维完全被她带着走,想象着这宅子按照姐姐说的那样改造,得多漂亮啊…
季菀则在心里盘算着,这么大的宅子,若非自己买地修建的,至少得八百两才能买下来。
“走,再去看看街角的作坊。”
她本来就有开作坊的打算,如果街角那个作坊规模大小合适的话,她就买下来。酱板鸭和腊肠并做一个作坊,反正时间也是错开的,还能节约成本和人工。
“姐姐,以后咱们家就只卖酱板鸭和腊肠吗?”
“看情况。”
季菀寻思着,有了作坊以后,就不用天天用马车装着货物去集市口叫卖了。早餐那些零碎的买卖,也都交给了大伯他们做。至于沙琪玛和炸牛奶,她暂时是不打算传授给他人的。
买了房以后还得整改,作坊也得改建,添置器具,然后再加上以后买人,平时日常开销…都是钱啊。
季菀决定,再买两头奶牛,多卖炸牛奶。
打定主意,回去后季菀就告诉了母亲,周氏自是全力支持。反正现在家里也有仆人了,什么事都无需女儿亲自动手。
“娘,咱们买房,是要去官府造册的,父亲不在了,我们又已分户独居。所以得用您的名字立户,我想着,过几日您还是得亲自去一趟县衙。”
周氏眼神有些飘远,良久才嗯了声。
“好。”
她看了看院子里正在陪小儿子玩儿的小女儿,脸上带笑,“以后别给阿珩买那么多零食了,他一有好吃的就猛吃,晚上又吃不下饭了。”
季珩是从没出过门的,去了一趟登县,见什么都好奇,看什么吃的都要买。季菀宠弟弟,自然是有求必应,给买了好些零食糖果。小家伙回来的时候就在车上一个劲儿的吃,吃饱了,这会儿便在院子里玩儿他的小木马。
他还小,季容怕他玩儿疯了摔着,便在院子里看着他。
季菀笑笑,“小孩子嘛,免不了贪嘴。反正现在咱们家也有这个条件,就让他吃吧,反正他也就图个新鲜。”
周氏不再说话。
当晚,季菀就将改造的图纸画出来了,以及需要添置的东西也都写出来,交给母亲过目。母亲曾是世家千金,住过的宅子不知多豪华富贵,园林布置,总是比自己有经验。
周氏看完后满眼赞赏。
“你画得很精细,布局也好,我没什么可补充的,就按照这图纸改吧。”
“好。”
改建宅子的事儿,就这么敲定了。
数日后,周氏带着身边的两个丫鬟和家丁去了县衙办房产移交的事儿,午时方回。
接下来,便是委托里正帮忙请工人。
季菀大概算了下,至少得三个月才能完工。
开春后,天气和暖了,不能继续再卖煎饼果子。天天将木炭放在牛车里走那么远的路,也热得很,便只能卖葱油饼。虽然利润较少,但可以增加产量,每日收入倒也可观。
季菀去年得了圣上赏赐五十亩地,开春后便租给了佃农,秋收后又是一笔收入。
王家那边,自从那次陈家的人去闹,反而赔了银子过后,便消停了下来。经过罗家的事儿,村里人也不敢打季菀家秘方的主意了。时间匆匆,眨眼便过了两个月。
这一日,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回京许久的陆非离。
季菀见到他,很是意外。陆非离也有些意外,几个月不见,小姑娘明显长高了,气色教之上次见到更好了,肤若凝脂,眉目宛然,面若桃花,让人眼前一亮。
“怎么,不认识我了?”
季菀回神,客套道:“许久不见,公子别来无恙。”
周氏则忙请他进屋坐。
陆非离笑道:“夫人客气,实不相瞒,在下此次登门,乃有事相求。”
“公子言重。”
周氏温婉道:“将军与民妇一家多有助益,但有吩咐必定遵从,何来‘求’字?”
季菀却抬头看了眼跟在他身后的那个高大的汉子,他目无焦点,想是患了眼疾。见此,季菀对陆非离此次登门的目的,已了然于心。
不过是求医罢了。
果然,进屋后陆非离便开门见山,那个汉子是他父亲手下将领,姓朱。前段时间在外做客,喝多了,上马车的时候不慎磕了头,本来只是小伤,养几天也就好了。可没想到,第二天一醒来,发现眼睛看不见了。郎中说,可能是因为头部淤血不散,导致失明。开了药,却没什么效果。
陆非离知道后,想起季菀医术不错,便带他来看看,说不定那小丫头有办法。
季菀听明白了前因后果,让那位朱将军躺下,用手按了按他头部几处大穴,问了些情况,然后对陆非离道:“郎中说得没错,他是因为撞上头部,淤血聚在一起,压迫了眼部神经,才导致了失明,我可以给他施针,大概十余日就能复明…”
“当真?”
朱将军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要与黑暗为伍了,闻得此言,激动得立即坐了起来。粗犷的汉子,面上全是激动兴奋之色。
“我既开口,自然是真的。”
季菀语气平静却肯定。
朱将军几乎是热泪盈眶,“姑娘,你若能治好我的眼睛,我必当结草衔环,报答你的恩情。”
“我是大夫,治病救人本是职责所在,将军无需客气。更何况…”季菀偏头看了眼陆非离,“将军是陆公子带来的,陆公子于我家的恩情岂止一桩?我救治将军,便就等于还恩于陆公子了。”
陆非离轻笑,不置可否。
“你一个女孩子,不便出门,左右村里人也都认识我,这几日我便带朱将军过来,也省得与你平添麻烦。”
朱将军感激道:“有劳世子…”
“世子?”
季菀震惊的看向陆非离。
他说自己在家中行三,那头上应有嫡出兄长承袭爵位,示意季菀从未想过,他竟是公府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