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边,猴子,僧人,白马,在木台上,台下是一颗一颗的人头,鼓掌,欢呼的声音拿波浪拂动的曲线绘画而出。
这幅画很干净。
墙的这一边是众生,也是一场戏。
墙的那一边是孤零零的两个人……一对年幼的兄妹,是孤独的看戏人。
徐清客的回想,略去了很大的一部分。
从这张画开始。
或许从那天起……那个会凿壁偷光,带着妹妹看隔壁戏班唱戏的小男孩,就已经“死”了。
徐清客神情漠然,触碰着这副简笔画。
此后的岁月,走马观花的掠过。
他吃了很多苦,但都不算什么。
因为他在这之前吃过更多的苦……或许是因为“妹妹”的缘故,整件事情的过程比自己想象中还要顺利许多。
从那天之后,他开始一步一步实行计划,杀匪劫货,辅佐帮派,在西境成名,然后结识那位憋足一口气想得到“权力”的年轻殿下,锦囊妙计,平定西境,再赴西岭……见证了一位至关重要的人物完成蜕变,登上太清阁的宝座。
徐清客付出了很多,才得到了如今的局面。
不是为了得到什么。
而是为了见证未来。
……
……
青衫男人凝视着那副经历了岁月洗涤的老画,他指尖柔软,眼神也有些柔软……
如果说,整个计划当中,有一丝一毫的不顺利。
那么就是那个姓“宁”的小家伙,赶在了李白麟的面前,摘下了“细雪”。
如果说,还有更多的不顺。
那么就是他彻底失去了“徐清焰”对自己的信任。
徐清客记得自己送“徐清焰”离开天都,去往红山高原,分别时候的场面。
那个女孩登上马车之时,愤怒,怨恨的眼神,盯着自己,一言不发,像是一只倔强的小鹿。
这么多年的兄妹之情,如今只剩下了恨意。
如此也好。
那个姓宁的小子是一个可靠的人,自己的妹妹也不算没有依靠。
他换了一种更加“温和”的手段,让徐清焰进入了皇宫。
一切的布局都已经完成了。
天都许久没有他的消息……是因为他已不需要再做什么,该扶持的已扶持了,该打压的已打死了,种下的因,即将生出参天的果。
于是这段时间,徐清客就像是销声匿迹一般,再也没有出过面,露过相,甚至在天都东西两派的权力斗争里,他就像是沉没的石粒,那些与他名声相匹配的诡妙的计策,布局,一次也没有浮现出水面。
西境的不少幕僚,已经隐约传出了骂他“沽名钓誉之辈”的声音。
不过他不在乎。
清客清客,清白之客。
徐清客这个名字……他很喜欢,他来这世间“匆匆”走一趟,本就不是为了成名,也不想在外人面前如何显贵。
一百七十四天的闭关。
他推演了无数未来,见证了无数的碎片,耗去了大量的寿命,确保每一环都不会出现纰漏。
只是今日,有一些不祥之兆。
徐清客注视着那副白纸简画,他轻轻拿起,翻转过来,看着背面的字迹。
女孩曾拿着无比欢快的笔迹,写道。
“哥哥,每一天都要开心啊。”
徐清客抿嘴笑了笑,珍而重之的收起字画,一只手揉了揉眉心,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他的袖袍另外一边,涌现出淡淡的青光,抬起手来,袖口青光浮现,滑出一副极小的袖珍算盘,玉珠啷当,竹制的木简做算骨。
他要找出让自己觉得不安的那一环。
每日推演,都是如此。
先是轻柔的以指尖催动算子,玉珠堆砌的速度越来越快,翻滚如雷,噼里啪啦如骤雨,青光之中,青衫男人皱起眉头。
他看到了一场大雪。
东境……不老山……金华城……
这场不祥的来源,是宁奕。
徐清客曾经卦算过“宁奕”的命,可能是时候太早的缘故,他只能往后翻阅一小部分的岁月,极为艰难,即便是有这枚“算盘”,也只能看到一片混沌。
就像是蜀山后山。
他看不到丝毫未来。
但今日不同了。
徐清客拨开了混沌,他看到了这个姓宁的蜀山小师叔,身上笼罩的那片血色暮霭。
他看到了宁奕的“命”。
杀气散尽之后……
魂魄落尽,神性即散,就此凋零枯萎,化为一具冰冷的石雕。
这是一个将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