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的锦被都是前儿就送来的陪嫁,也有她自己绣的,也有大太太赶着叫人织的,都是最好的缎面,江南最时兴的花样。
芳菲低着头,忽然感觉身边的床褥一低,脸略红了红。
盖头轻轻的从头顶滑过,一屋子烛火照在两位新人身上,各种火辣辣的目光也随之而来。
庄国公大太太得意的看着佟家这边请来的女眷:“新郎官新娘子可般配?”
大伙儿忙笑道:“般配,般配,这简直就是王母娘娘跟前的金童玉女嘛!”
好听的话谁不会说,何况这对儿新人还真不错。新娘虽说没有想象中的漂亮,但是大家闺秀的气质是遮掩不住的,也不算委屈了小佟大人。
庄国公大奶奶笑眯眯端了酒水:“二位新人吃了交杯酒才算礼成。”
酒盅里装着陈年的女儿红,酒香扑鼻,色浓味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芳菲倒也淡定,与佟鹤轩交杯吃了一盅,李家大少奶奶赶紧端来饺子汤圆。
撒过喜帐,外面便有人请佟鹤轩去喜棚敬酒。佟鹤轩深深看着芳菲,才低声托付庄国公家大奶奶:“劳烦嫂子辛苦了。”
庄国公家大奶奶眉开眼笑:“哪里会觉得辛苦,新郎官快去吧,这里自有我和李家大奶奶张罗。”
佟鹤轩犹不放心,弯了腰在芳菲耳畔低声道:“别拘束,饿了渴了只管问人要。”
芳菲忍不住嘴角上扬,又见大伙儿瞅着他俩闷笑,忙道:“知道,你自己少吃酒。”
好容易送走新郎,刚刚还十分热闹的喜堂顿时冷了场。这些女眷们并非豪门贵妇,身份最高的不过就是一位翰林妻子,与芳菲这种江南世家之后,大伙儿难免有几分疏远和打量。
倒是庄国公家大奶奶能言善道,她早从佟鹤轩那里要来了礼宾单子,对这些能进新房来暖场的女眷们略有了解。她一开口就叫人觉得亲切,没多时,大伙儿果然又有说有笑起来。
前面喜棚轮番敬酒,后面新房大伙儿打趣,这一整日芳菲提了十二分精神,好在日头落山早,才掌灯时,宾客们便渐渐散了。
庄国公家大奶奶和李家大奶奶也是满脸疲惫,芳菲忙叫净月取来自备的两瓶香露:“两位嫂嫂今日辛苦,这是我自酿的露汁,每日早起采泉水,只一汤匙调兑在里面,连用一个月,能使两位嫂嫂好气色。”
李家大奶奶并不以为意,芳菲在平塘街李家大宅住的时候,也常调弄些花露胭脂分送大伙。李家大奶奶娘家斐然,父亲是礼部侍郎关大人,她还在闺中时,一年到头,各地送来孝敬的胭脂水粉也不知有多少。
像芳菲过去送的,李家大奶奶当面谢过,暗地里却都赏了贴身的丫鬟们。
反倒是庄国公家大奶奶,两手捧了香露瓶子简直如获至宝。和闵家做邻居就这点好处,走的比别家更亲近。庄国公家曾邀大太太去京郊的庄子上做客,闵芳菲当时不得随行,却还是表达了谢意,私下送了庄国公家的奶奶一瓶茉莉膏。
庄国公家大奶奶本也没留心,谁知一用吓了一跳,后来简直爱不释手。她又想到宫中传闻闵家四小姐是如何得了太后赏识,更把闵家送来的瓶瓶罐罐当宝贝用。
如今得了这一小瓶,心中已觉无限满足。
两位大奶奶被送出新房,净月和宝莲忙过来为芳菲卸妆。
顶了一整天的凤冠霞帔,芳菲只觉得头晕乎乎,脖子硬的像块木头。
宝莲一面摘金簪,一面嬉笑:“奶奶这就嫌累了?殊不知多少人羡慕这套头面!改日奶奶得了诰命,也一般的大品梳妆,听说还要进宫谢恩呢!”
芳菲被宝莲这一声“奶奶”叫的哑然失笑:“你这一叫,我差点迷糊了。做了十几年的姑娘,而今却成了别人家的奶奶!”
宝莲忍不住咯咯的笑:“奶奶适应个三五日也就习惯了,想当初我在大太太身边也算是风光,后来出嫁,新婚第二天,人人见了我只叫‘徐烨家的’,我愣是大半天没回过神来,还问人家唤的是谁!叫太太身边的小丫头们耻笑了大半个月。”
宝莲手持黄杨木梳,梳理着芳菲满头青丝,语重心长道:“奶奶没有公婆,没有小姑子大嫂子,虽然轻松了些,可今后万事也只能靠自己。我瞧着,姑爷是个有心人,奶奶的红火日子还在后面呢!”
芳菲对着镜中的宝莲轻声一笑:“我知道。”她转过头:“我原想求太太把你们夫妻留在这边,可思来想去,不该耽误了你们的前程。等这边稳定稳定,我预备随姑爷远赴边疆,临行前会托付大太太为你夫妻二人谋个出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