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水端平。那会儿我们两口子本来都想好了,等罗平初中毕业,干脆让他把户口给改到我们家里头来,孩子么,就跟羊似的,一个也是赶,两个也是放,干脆让罗平和我儿子一起念书,我们一起照顾着,结果没曾想,老天不遂人愿,还没等那孩子上高中呢,我上班的那个煤矿出了事故,我也被砸在了矿井里头,后来好歹捡了条命回来,结果腿残疾了,干不了活儿,赚不了钱,宜家系自己家连生计都得靠我老伴儿一个人操持了,不够的时候还得靠她娘家那边这个帮一点,那个帮一点,就这么才维持下来,别说是罗平,自己家儿子都差点儿养不起,罗平那孩子也确实懂事,知道我们家也保证不了自己,他也不来给我们添乱。”
罗平舅舅说着,掀开了盖在自己身上的小毛巾被,露出了自己穿着大短裤的两条腿,那两条腿打从膝盖以下就都光秃秃的,只有皮肉包裹着横断面。
“能保住这么长就算不错了,那时候被压在井底下,就觉得自己连命都没有了,后来能活下来就已经特别知足了,活着就比死了强。”罗平舅舅看到顾小凡被自己齐齐截断的双腿震撼了,自己很豁达的对顾小凡和高轩说。
“当时煤矿出的什么事故呢?”顾小凡顺势问起了罗平舅舅受伤的原因。
“就是没有按照安全生产的章程来呗,老板他们为了出煤量大,多来钱,没有规范开采,后来就瓦斯爆炸,矿井坍塌,压了好多人在下面,死了不少,像我们这样命大的,出来之后少个胳膊少个腿,也就都万幸了!”
“那当年的事故责任是怎么认定的?你们都得到相应的赔偿了么?”
“赔了,当年我们那个私营煤矿的老板给抓起来了,准备要判刑,听说关在看守所里等着上法庭之前,他自己就知道出了这么大个事情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在监狱里头就畏罪自杀啦,其他人好像也都判了刑,我们都给赔了钱,然后就都散了,各回各家去安顿。”罗平舅舅叹了口气,想起过去依旧心有余悸。
“有一个人我想问一下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他叫尤志业。”顾小凡试着问。
罗平舅舅立刻点了点头:“认识啊,他我怎么会不认识呢,他那会儿是我们那个矿的二老板,以前总能见着,出事之后就没见了,听说是走去别处了。”
“不是说煤矿老板、事故责任人都进了监狱么?为什么尤志业没有事?”
“他也不是没有事,煤矿出事,他也赔了不少钱进去,得补偿给工人什么的,我刚才不是跟你们说来着,他是煤矿里头的二老板,平时也没见他过问过矿山这边的事情,可能他就是出钱,不出人吧!”罗平舅舅咂咂嘴,“尤老板人还是不错的,我住院期间,他去给我结清了住院费,还给我留了几万块钱。”
“你伤得那么重,才给你留了几万块钱呀?”顾小凡听了之后有些惊讶。
罗平舅舅摆了摆手:“今时不同往日,那都是将近三十年前的事情了,那会儿几万块钱,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啊,那时候一个月工资才能赚几个钱呀。”
“快三十年前?那个时候已经允许私人承包开矿了么?”顾小凡毕竟年纪比较小,对于一些自己年纪尚幼的时候发生的事情不够了解。
“这个啊……”罗平舅舅忽然有点尴尬的笑了笑,“我们那时候那个矿……也不是多正规的那种,就是钻钻空子,发点小财,当地管事儿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就那么糊弄过去,手续什么也不一定能保证齐全。”
“那你们也敢给他们打工?”顾小凡觉得不能理解。
“生活需要啊,国营大矿要么不景气,要么景气的进不去,私人的给钱多,反正下矿本身就是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赚钱的买卖么,都一样。”罗平舅舅说。
“罗平他认识尤志业么?”顾小凡又问。
“认识……应该谈不上吧,我出事儿那会儿罗平才十几岁,去我家那儿玩的时候要说见过尤志业,倒是有可能,那时候家属住的都没有太远,不过他一个小孩子家家的,也不太可能认识人家就是了。”罗平舅舅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