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半日之后,码头上有一队骑士策马赶来,在舷下出示证件之后,船头的人放下软梯,由一个中年男子攀爬而上。
这人气度沉稳,行走时龙行虎步,虽然停泊的海船仍然随着海浪上下起伏,这个中年男子却是脚步沉稳,丝毫没有摇晃之感,纵是积年的老水手,亦是远远不及。
看到这般模样,船上的人知道此人不凡,便是赶紧将他引到船长的舱室之内。
“在下迟子凌,海事司澎湖分司副司正。”
见到沈福星,迟子凌一拱手,先是报出自己的姓名官职。
澎湖这里并没有设其余各司,一共万余人,其中有三成是驻军和工人,还有一半是海事学校分校的学员,剩下的就是屯民和渔民,管理上十分容易,毕竟这里已经被军港的战船控制,外不得入,内亦不得出,是以并没有分各司管理,只有海事分司统管一切,驻军和公安人员也归海事分司管辖。
沈福星也知道眼前这位副司正,主要是管军事情报和内部公安等事物,几年前自京师锦衣卫投效过来,先是做了别的差事,其实是闲置了几年,现在才派出来便是主持澎湖的大局,算是军情司的中坚人物了。
“不敢,在下沈福星,此前亦在军情司供职,见过迟司正。”
两人都是微微一笑,颇有知已相见的感觉。
“不知道迟司正上船来,有什么指教?”
福星号在江南耽搁很久,沈福星打算早点到倭国把货物交易,然后返回中左所,大修一次后再领任务出海,估计这一次就不会叫他们在国内紧自耽搁,又可以扬帆深海,是以他的心情十分急迫,不欲有所耽搁。
对他这种心理,迟子凌也是了然,当下也不再说闲话,直截说道:“福星号前两年在南洋与荷兰船打过几回,击伤击沉多船,他们最近要打算成立什么东印度公司,在你身上损了颜面,因而打算在你身上扳回来。近来,澎湖这里多次有荷兰战船出现,我们这里早就言明,只要不在军港动粗,遵守规定,就不限任何国家船只停泊,这是大人要把澎湖发展成一个中转贸易和补给港口的布局,哪怕是明知荷兰红夷要对你们不利,我们亦不能拒绝他们入港。许是你们在江南耽搁日久,他们久等不至,又到别的地方转悠去了。我要提醒沈船长,这几艘夷船,俱装有不少火炮,可称是船称炮利,是以要务必小心为要。”
在迟子凌说话时,沈福星注意倾听,待迟子凌说完后,他才沉稳点头,答说道:“我已经与荷兰夷交手几回,他们野心甚大,往南洋和我大明近海船只越来越多,大人说,此夷迟早是心腹大患,趁其未发时,先行狙击为要,是以哪怕他们要来找我,最好还是迎头痛击,躲闪迟疑,只会损失士气,伤自己一方的信心。请迟司正替我回递消息,我福星号迎帆而上,绝不再做躲闪之举了。”
这两年福星号已经成为辽阳军舰中的明星船只,目前也是吨位最大的一艘,辽阳中左所的船厂还在造更多和更大的战船,所以很不愿这一艘明星战船出事,而且目前辽阳掌握的装有三十门以上火炮的战舰总数是三十余艘,这已经是费十年之功才攒下来的,目前的技术条件和海员人才储备已经足够,用惟功的话来说,十年之内,可以“下饺子”一般的造船,海事司和中军部的大佬们可能念及于此,故而今年调派福星号时,左右来回的在内海调度,实在是不愿福星号遇到什么危险,损了全海事司的士气。
不过沈福星的见解却是与上头不同,日本之行是他力争而来的,这么大吨位的海船不敢出海,岂不是笑话?
声名是打出来的,不是躲出来的!
若是只躲着不敢于敌交锋,看似无事,实则就是怯了,强国水师,岂是这般容易得来?不付出一点鲜血,没有迎头直上的勇气,就凭造船能造出一支强悍的水师来?
那自然是绝无可能!
听着沈福星的话,迟子凌十分赞赏的点头,当下便道:“请放心,这里有船北上,我会安排人将情报带回。”
他原要提醒对方小心回避,不料却是这般结果,公事虽然结束,迟子凌最终还是忍不住道:“以我对平虏的了解,你这一番行事,必然大受他的赞赏。”
沈福星肃容道:“我等戮力进取,不畏艰险乃至性命,岂非就是要报效平虏哉?”
“说的好。”
迟子凌忍不住击节赞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