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鄂也是有些犹豫,他的经验和判断来说,很难叫他相信辽阳有什么真正的大捷战报送回来,在他看来,现在的局面无非就是各党角力。
他原本是徐党中人,徐阶在朝,他一步步往上稳升,徐阶去职,他和张居正并无真正交情,相反,张居正暗中出手,唆使海瑞在江南巡抚任上出手对付徐阶,徐阁老一世英名,险些毁在海瑞手里,就算各方努力,最终还是使徐府两个公子被判军流,徐家的田土大半上交,这才了结了海瑞清查徐家土地的一段公案。
有这么一段心结,张居正秉政的十年,王一鄂不得寸进,张居正死后,朝中开始清算张居正的余党,他才有机会,一步一步重新爬上来。
现在到了这兵部尚书,太子少保的位置来之可是十分不易,王一鄂十分清楚,自己根基不稳,万万不能行差踏错了。
既然是党争,自然就投效最大的党便是了。
辽阳虽然有些实力,但现在的局面是晋党和楚党联手,东林也有相当的势力对辽阳并不看好,王一鄂昨晚接到顾宪成的手扎,顾宪成向他保证,就算辽阳打了一个象样点的胜仗,举朝之中,也激不起太大的动静来。
大家协力,把这事给“淹”了。
就象皇帝留中一样,辽阳就算打赢了,举朝缄默,除了张党那几个上疏外,别无动静,皇帝自然也就不以为意。
就算多年之后,有人替张惟功不值,报屈,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
一个总兵,在朝中能量无非就是这些,能有多大的势力?
一念及此,王一鄂便从容道:“辽阳三路出击,皆远出塞外,以愚意能自保便算奇迹,更遑论能大胜报捷。”
申时行默默点头,转向中堂上的其余各位阁老,沉声道:“诸公还有什么要问的?”
许国嘴唇张了张,没有说出口来。
王家屏皱眉不语,他为人刚正强直,为御前侍讲学士时,端庄刚正,被万历尊称为“端人”,但他人虽没有私心,在辽阳一事上也觉得皇帝处置有些轻率,可惜他对军事几乎一无所知,此时就算想发言也无从说起了。
王锡爵,沈鲤两位也不长于军事,辽阳一事上也没有立场,更加不会说什么。
“好,暂且先搁一段,等辽阳有了具体的塘报过来再说。”
申时行的话,算是暂且一个结论,吕坤等人起身与王一鄂一起告辞。
“诸公且拭目以待吧。”梅国桢性格强韧,很沉着的道:“数日之内,必有大捷奏报至京!”
王一鄂微微摇头,没有说什么,诸多阁老,许国苦笑一下,其余各人,又低下头继续执笔办公,分阅奏章,辽阳的事,在阁老们看来,能有这样的一场会议,已经是超出了。
……
……
站在午门前的广场上,努儿哈赤如同一个初到京师看到大明紫禁城的乡巴佬夷人首领一样,呆呆征征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似乎是被惊呆了,脚步都有难以挪动的感觉。
看到这样的情形,一些路过的大明官员成熟的微微一笑,不老成的,不免笑出声来,就算是再木讷的官员,看到这些夷酋在大明宫禁前的这种表现时,也是难免会有种种难以仰制的自豪感。
自从辽阳军出塞之后,努儿哈赤几乎就食难下咽,睡难安寝,待明军打了几次前哨战,把福余部的哨骑如秋风扫落叶般的扫的干干净净的时候,努儿哈赤就在佛阿拉呆不住了。
这座他自己兴修的城池方广数里,外城用木栅,各城门间住着皮匠,木匠,铁匠,各种匠人不停的打造铠甲,精铁兵器,各种辅助用具,不停的替他装备着自己的精锐部下。
这座城池在两条河流的旁边,顺流而下是苏子河各部城寨,往西就是抚顺关,地势险要,控制山峦河流和大道,整个城池居住着两千多户近万人口,在十几年前,他父亲塔克世和祖父觉昌安身边只有几十个可用的人手,在努儿哈赤起兵之初去攻打尼堪外兰时,有两个部落派来援兵,但连他本部兵马在内,有甲十三领,兵马刚刚过百。
那是何等孱弱的力量啊……大明那会子只要从抚顺关派几百骑兵进来,他就只能亡命逃走,或是老老实实就缚,不论被关,被斩,他的部落都是毫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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