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起来的天空,忽然一个轱辘爬了起来,一脸歉意地对ri出说:“我真是要死,又害你不能睡觉了。你病这么重,我还麻烦你,真是要死,要死!”
看到年轻人自责的样子,ri出摆摆头叫他不要太过放在心上。
年轻人看到ri出和善的样子,露出感激的表情,小跑步地钻出帐篷,从外面带了些冒着热气的菜糊糊回来,送到他的口边。
ri出闻到碗里黄绿se的糊状物的味道都想吐,不过还是勉强自己把碗里的东西吃掉了。一方面,他知道他需要能量,现在的他能量消耗相当大,体重正在一天赛一天地降低。另一方面,他不愿意拒绝年轻人的好意。
防水布搭出来的小棚子里弥漫着一股恶心的酸臭味,别说人,连虫子都不愿意爬进来。
ri出知道那是他的味道。他已经在这个yin暗chao湿的地方不知道待了多少天,身体虚弱,再加上每天将近二十个小时的昏迷状态,他吃喝和大小便都在这里面,肮脏的皮肤表面覆盖着一层油乎乎的黑se物质,好像已经深入了他的皮肤,和他融为一体了。
定恩走后,这些时间以来,都是这个年轻的混血儿在照顾自己,他几乎一步不离地守在ri出身边,没有他,ri出想象不出昏迷不醒的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谢谢。”想着这些,ri出感激地说了句。
年轻人立刻不好意思地猛挠头说:“照顾你是我的任务。”
“哼……”ri出笑了声,没再说什么。他听到过船长骂人的声音,知道年轻人是因为混血儿的卑贱身份,才被派过来照顾他的。
即便不情愿,年轻人却从未迁怒于他,悉心照料着,就好像他是他的亲人一样。
“你说……”年轻人话说到一半,突然不说了。
ri出鼓励地冲他笑笑,主动问:“怎么?”
“你说我还能见到妹妹吗?”年轻人抬起头问。ri出知道年轻人的妹妹已经被卖掉了,而不知道如何回答。
而很明显,年轻人对他说也不是真的需要他回答。
“只要攒够了钱,赎回妹妹,就能再见到她了。”年轻人自言自语地说,回头看了眼防雨布外,见到有阳光she进来。
“天亮了。”年轻人看了眼防雨布下的金se光边说:“我扶你出去走走。”
听到他这样说,ri出立刻露出欣喜的表情。在这个棚子里,他时刻都有要窒息死亡的错觉。痛苦地摇了摇头。他渴望外面的鲜空气,渴望看到阳光。
“好啊!”
爽地做出回答,年轻人过来扶ri出。ri出勉强着站起来,忽然闻到一股浓烈的臭味。身上都是脏东西,挂在腰上裤子黏糊糊,苍蝇和飞虫围着不停地转。ri出还从没这样感到自卑过,但是被苍蝇和飞虫围绕的他,真的很恶心。
“还是不要了吧。”ri出改口道,却话没说完就被年轻人扛起肩膀,一瘸一拐地带着他走了出去。
ri出力反抗,于是也只能如此,艰难地随年轻人走出去,金刚船的清晨是一派生活气息。
舢板zhongyang的货物两边帐篷外是一个个形状各异的简易厨房,随船而居的人们正烧开今天的第一壶开水,煮好今天的第一份热粥。
水汽,刚果河两岸密林里的树木之气,混合着食物的芬芳以及人类身体发出的臭味,交织成一条气味的河。
大河之上,舢板上处处炊烟袅袅,船头几个男人正光着身子用姜黄se的河水擦拭身体,河水泛着金光,金光模糊了男人们的身影,他们洪亮的声音却随着划过天际的飞鸟一同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农妇们在自家的炉灶边做着刚果河上特有的食物,ri出看到ru白se的淘米水从农妇粗糙的手指尖流过,恍然间感到了一股敲击心脏的力量。
两个脸上挂着酱se汗水的孩子跑过来,跑到ri出身边,猛地闻了他一下,做出猪鼻子的鬼脸,大叫着“臭臭!”跑开了。
年轻人才要追着小孩子骂,孩子的母亲就粗声粗气地一把将孩子扯了过去,打了下屁股又塞了块饼说:“叫你不听话!他生病了!”
ri出才要感到些许不好意思,孩子又跑了过来,手里拿着块才烤好的饼递给了ri出。
ri出接过还有些许烫手的饼,再抬起头来看到大河之上,连绵的舢板上洗澡烧饭,追打欢笑的众人,看着挂着汗水黝黑的脸,穿过淘米水泛滥着的阳光,陡然间听到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对他说:“睁开眼睛吧!ri出!”
睁开眼睛,ri出睁大了眼睛,让面前的一切涌入他的身体。
这是……
生命!刚果河上蒸腾着燃烧着的生命!
睁开眼睛吧!ri出!
ri出咽下一口唾沫,再一次听到那个声音的呼喊。
他不知道那是谁的声音,但是他知道那是来自他身体深处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