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仇,她要报高大壮惨死之仇,”
毛祖强沉吟半晌,又问:“最后一个呢?”
“陆小曼。”
“知名作家陆小曼?”
“三弟手上真有的是人材,这些英雄年少,都是不易服服人之辈。一个成功的人其特色是:手边往往有很多人材,”
“我没有甚么本领,他们会给我这个面子,纯粹是因为我平时尽一切心力,善待他们。我一向都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
“可是这八个字两句话里有的是大学问,用人难,难在知人,是人材已不易得,但能否死心塌地为你所用,这就更难了。有时候,用人比杀人还难。杀人只要把人杀死了便可以了,但用一个人,还要他活着为你卖命,简直是难上加难。疑人不用,但你所疑之人,可能是人材;用人不疑,唯你所信重之人,其实是要害你的人。能看得清、勘得破这一点,何其不易。”
“这也没甚么了不起,我要用他,就推心置腹,万一看错了,让他倒戈了,我也认栽就是了。如果不用他,也不拟着他,由他自去了算了。这世上总有一些人,站在那儿老是碍着大家的路,既不肯思进,又不愿改过,这叫害群之马,遇上这种人,有时才真算是没办法。”
“有这种人吗?您手上有?”
“至少有一个。”
“譬如谁?”
“哦?”
“她是小女,”毛祖强大笑了。
“你要我带这些人出去,大概还有别的深意吧?”
“我的用意,大致跟你的别有用心一致。”
两人拊掌哈哈大笑。
然后柴宏柱在笑意里拭抹了眼边的泪痕,肃容道:“你知道我为甚么到今天还把持着这小小官位恋恋不放?”
毛祖强道:“因为举世皆浊,你不得不独清;天下俱醉,你不得不自醒!”
柴宏柱澹然道:“醒的也不止我一人,若普天之下,只有我为醒,早不可挽矣,就是因为还有一些人在苦苦维持大局,我实在放下不得……不是放不下,而是不忍心放下;不是不舍得,而是不能够舍得。”
毛祖强扪髯道:“如此说来,我避世而居,说来惭煞。”
柴宏柱道:“人逢乱世,不求闻达,这是清风傲骨。”
毛祖强微笑道:“我本是: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你却是:万事遣来剩得狂,十年汉晋十年唐。”
柴宏柱道:我也不登天子船,我也不上长安眠。别人笑我成风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过。到头来,我还是有些看不穿的,而且,也是故意看不穿的。活在世间,啥都看穿看透的的话,到头来,只有活不下去一途了。”
“所以你才养士?”
“养士为了做事。”
“那一定是大事了”
“是。”
“愿闻。”
“你既然问了,我说。就算你不问。我也是准备说的。如果你不来,我也会去上海,为的就是办好这件事。”
“连你都这样说了,一定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了。”
“我要杀人。”
“方树铮?”
“是。”
“果然。”
“你早知道了?”
“若不是方树铮,谁值得你亲自动手?若不是方树铮,谁值得你亲自动手?方树铮投靠日本人,企图将上海大好江山拱手卖给日本人,这种民族败类,本就是人人得而诛之?你不杀方树铮,还有谁能杀方树铮?”
“有。”
“谁?”
“你。”
“我不行。”
“你不忍杀他?”
“杀这等祸国殃民的败类,挽救万民沉沦的大局,没有“不忍心”三个字,只不过,杀一个人就算命不比他好,也得要命比他硬。以这值观点,我是断断杀不了方树铮的。”
“你不能,但你的侄子能。”
毛祖强怔了一怔。
“你是说丰源?”柴宏柱点头。“他是个不世之材。”
“可惜他现在人在何方?是否还活着?我都不知道,”毛祖强惨笑道,“他的命也许还不够好,也不够硬,但他的格局甚大。”
“对,”柴宏柱甚表赞同,“看一个人,就看他的器局,成不成材,像不像话,全仗于此。毛丰源能助我那义子柴少云一战功成定江山,又能退身行医跌打而不改其乐,能瞬间力战赵钱孙李四大高手,允靳云鹏来刺杀我,却又在火石间转诛靳云鹏,这等非凡举措,非要有大器局不能成事。”
然后他下断论道:“所以毛丰源很可能是方树铮的天敌,”他按着又道:“也许上天就是派这人来收拾他的。”毛祖强静了下来。这一刻,他是极想念毛丰源的。多年来,毛丰源侍奉他就像亲父一般,他待他也像亲子一样。他现在在哪里?仍在风声鹤唳的逃亡中吗?毛祖强在这一刻是如此无由的惦念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