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 红尘一空梦（四）

    从虞娆处出来后，叶皎兮漫无目的地走着，最后走到了湖中横桥上，淡淡月色下可见睡莲已近枯萎，莲叶也不似前段日子那样硕大得张开，而是透着淡黄微微蜷缩着，处处都透着萧瑟之感。

    凉风习习，吹得人心都凉了几分，透过柳林叶影仍能隐约见到僚兮苑点点烛光，明明很幽暗，却刺地晃眼。

    叶皎兮的脑袋依旧一片浑沌，从未有过的浑沌，与其说是没能从打击中回过神来，倒不如说是在逃避清醒后的疼痛。可总是要醒的，就像无论是醉酒还是沉睡，只要活着，早晚会醒过来。

    又是一阵凉风，吹得残荷摇摆，将她额前碎发缭乱，也吹得她思绪渐明。凉透了的心，往往也就清醒了。

    也罢，宫廷王府果然不适合她。

    只是将一切挑明后，她还走得了吗？她的用处还没有尽吧？

    “小姐，您怎么在这儿？让奴婢好找！”紫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叶皎兮一惊，回过神来，“找我有什么事？”

    紫珠摇头道：“殷娘娘早就回房了，奴婢见小姐还不回来，担心小姐，就出来找找。”

    叶皎兮道：“我没事，回去吧。”

    “对了，王爷着人传话来了，说他今夜可能会比较晚，让小姐先歇下。”

    叶皎兮有一阵恍惚，片刻后道：“我知道了，你也去歇息吧。”

    紫珠依言退下，叶皎兮走入房中，春帷暖帐仿佛还残留着缠绵的气息，她黛眉轻蹙闭了闭眼，想把眼前的光景拂去，却徒留一地伤心。

    案前烛火无规律地跳动着，闪得刺眼。叶皎兮侧开头，忽然将皓腕上的墨玉串珠取下，扔到案桌上，清脆的叭啦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突兀，却又异样决绝。

    墨玉幽光淡淡，恍若带着忧伤的眼眸，星光点点如盈满的泪，等着某一个决堤。

    叶皎兮呆了良久，一直到被脸颊传来的凉意惊觉，她抬手胡乱抹了抹，回身来到衣橱前整理了几件，又随手捞了些值钱的东西，整理在包裹里扎紧，一狠心，便开门走了出去。

    刚走出门没几步，便瞧见拐过转角朝这里走来的沐子凌，叶皎兮慌忙闪身避开，沿着石径朝向后门走去，强忍着没有回头，恐怕一旦遇上他，便又会被他的花言巧语所蒙骗吧？

    轻轻松松便从王府走了出来，然而心却异常沉重，像是被压着巨石，几乎喘不过气。叶皎兮跃身到屋定，回眸看了一眼偌大的王府，灯火点点，诉说着独属于王侯的繁华，她想，大概，她这生也不会再踏足这里了。

    夜风凉，夏末的余热散尽，已有秋日的凉意，叶皎兮记得她来到王府时还是初夏，竟已在王府呆了三个多月，先前对沐子凌的承诺也算履行了。

    三个多月，一个夏季，热情如火的夏季，但也转瞬即逝，就如茫茫红尘中的一空梦。

    叶皎兮带着决绝的眼神再度看了王府一眼，九曲回廊，盈盈湖水，层层楼宇，以及那个所谓的僚兮苑，尔后便回身离去，头也不会地消失在茫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