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莫言还没有说话,那被抱在怀里,一直安静沉稳的小宝,再也忍不住喊了一声,“干爹!”
大门打开,里面只是一个被掏空的洞窟,其余皆无。一张十分简陋的床榻,一张方桌,而那床榻上闭目躺着的人,赫然就是东擎苍。
而里面还有一人,是林宣和君莫言从未见过的。东陵天率先走入,走到那身着赤红凤凰展翅长裙的妇人身边,轻声唤了一句:“皇后!”
“臣妾见过皇上!”
这妇人正是东郡国的皇后,谁也想不到,一直以为久居深宫的女子,竟然和太子都被关在这远离皇宫的山窟之中。
皇后疏离的表情,让东陵天蹙眉,但什么都没说,转身看着已经走进来的几人,睇着皇太后说道:“母后,苍儿就在这,朕说过他很好!”
“好?皇帝,你当哀家老眼昏花吗?他脸色惨白成这样,你怎么解释?就算帝王无情,可皇帝,你可还听过虎毒不食子!”
皇太后痛心疾首的看着东陵天,她早该想到,凭借他的手段,想要制服苍儿定是无所不用其极。
“母后,你怎么来了!”
皇后匆忙走向皇太后的身边,颇为诧异的扶着她微微颤抖的手臂,而皇后的脸颊在烛火的照应下,同样有些白的透明。
“嫣然,苦了你了!”
“母后,没关系,苍儿也是臣妾的孩子!”
皇后和皇太后有些过于客套的寒暄,却忽略了一旁而立的几人。东擎铎站在不远处,看着床上毫无生气的东擎苍,不禁暗笑,看来不用他动手了,这东擎苍该是没命活多久了吧!
而东陵天一直看着东擎铎,在那灼人的视线中,当东擎铎转眸看向他的时候--
嘭的一声,东陵天在不算宽敞的山窟内,突然发难。而那掌风所到之处,竟然正是那简陋床榻上的东擎苍。
千钧一发之际,君莫言以决然爆发的姿态,瞬间爆棚的内力直接将东陵天的掌风打开,而那劲气冲击之下,也让东陵天和皇后等人纷纷后退了好几步。
“东陵天--”
君莫言冷冽乍现的眸子,几乎要将东陵天活剐了一般,在山窟中无风自动摇曳不停的衣袂,闪动者杀伐决绝的涟漪。
“君莫言,朕会让你知道,挑衅与朕的下场!”
说罢,东陵天倏地再次挥出掌风,就在君莫言欺身而上之际,另一手毫不留情的就拍向了墙壁上的金箍。
与大门开启之时不同,那金箍再次被触动后,足足一尺厚的大门轰隆隆以迅雷之势瞬间就从上面降落而下,快的几乎就是眨眼的功夫。
“苍儿--”
“苍儿--”
两声尖锐痛彻心扉的呼唤,来自皇太后和皇后。两人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再次紧闭的铁门,而咔嚓一声碎裂的响动,让她们明白,这一生恐怕都无法再见到东擎苍了。
只因东陵天在关闭了大门之后,竟是直接将那金箍以铁拳打碎,这就意味着,此门永远都不会再有开阖的一日。
“东陵天,为什么--为什么啊--”
皇后几近崩溃的冲到东陵天的身前,拳头如雨点般砸在他的胸口上,她今生只有两个孩子,一个是苍儿,一个就是赛雪。
赛雪已经嫁给了中燕国皇帝,而她唯一可以朝夕相对的孩子,就这样没了,让她如何能够接受。
“皇帝。。。你。。。”
“皇奶奶!”
东擎铎惊呼着,接住了再次晕厥的皇太后,而黑夜中,那低头看着皇太后的眸子,却是闪动着兴奋的光亮。
终于他不用自己出手,就能够彻底铲除东擎苍,太大快人心了!
*
洞窟内,一切恢复宁静,唯独小宝抽泣的声音欺负不迭:
“干爹,干爹你醒醒!”
满目噙着泪花,小宝边喊着东擎苍,边摇晃着他的身子,可奈何床上的的东擎苍没有一点清醒的痕迹,紧闭的双眸似是陷入了沉睡。
林宣心痛一闪而过,看着君莫言慢慢垂下了眸子,“这里该是东郡的皇陵所在!”
“没错!难怪东陵天如此轻易的就带咱们进来,果然是老歼巨猾!”君莫言举目四望的说着,整个洞窟看起来应该是刚建成不久,那地上还散落着泥土,包括墙壁上的痕迹也都是新刻的。
林宣一言不发的蹲在床榻边,抱着泣不成声的小宝,而小宝泪眼朦胧的抬头,声音还颤抖的问道:“娘亲,干爹他。。。他死了吗?”
“没有!娘亲不会让他死的!”
林宣坚毅的眸子定睛看着东擎苍,心口窒息般的疼痛着。
他曾经是何等风华绝代的男子,就连自己与他初见时候,都被他的容颜所惊,可眼下他就是像是没有生命失了灵魂的空壳一样。
东陵天,你真该死!
“让我试试!”
君莫言说完,就在林宣的帮助下,将东擎苍扶起,继而盘腿坐在床上,双掌并拢贴在他的身后。
林宣将小宝拉到一边,母子俩定睛看着君莫言的动作。早在东陵天用计离开之后,他们就知道这洞窟是他精心设计的骗局,将他们如此大费周章的弄进来,又怎么会再给他们机会出去。
所以如今重要的是,东擎苍到底怎么了。而至于如何出去,林宣和君莫言却没有一丝急切。
这天下间,一个如此简陋的洞窟,就想要困住他们,简直是痴人说梦。
一盏茶,一炷香,三柱香的时间过去了。
君莫言源源不断的内力全部灌注到东擎苍的体内,而这一切却如石沉大海一般,没有任何气色。
终于,最后一刻,君莫言收手后,脸色难看的睇着林宣,“他好像中毒了,但是又不像!内力渡入之后,就全部被吸收,但并不是他自愿的!”
将东擎苍的情况大概解释了一番,而君莫言的额头也泛出了细密的汗珠,要知道君莫言的内力在天下间都少有人能够匹敌,可三柱香的时间过去,东擎苍竟然没有任何反应。
林宣内心的焦灼和愤然已经达到了笔墨难容的地步。心疼于莫言的付出,又担忧着东擎苍的情况,各种情绪交杂,让她恨不得杀了东陵天。
“干爹。。。呜呜呜,干爹你醒醒啊,我是小宝。。。干爹,你别睡了,你起来啊--”
小宝再也忍不住,直接扑到了东擎苍的身上,拼了命的摇晃着他动也不动的身子,他无法想象,不过是暂时的离别,怎么会再相见干爹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最喜欢的干爹,总是抱着他让他叫爹爹的干爹,他不要他死!
“小宝。。。”
林宣喉咙发堵,想要说些什么来安慰小宝,却是开口之后就话不成句,她的难过该如何来表达。
东擎苍在她心中的地位,让她亲眼看见他变成这副样子,又是如何的痛彻心扉。
半个时辰之后,本就是临近深夜,小宝又痛哭了半天,再也受不住的昏睡过去。而君莫言也因为他渡入过多的内力,有些疲惫。但并不影响他依旧丰神俊朗的姿态。
抱着小宝坐在桌前,看着床榻边林宣悉心照料的东擎苍,他今生好不容易得来的知己,相交之后却变成这样。
林宣屈膝蹲在床榻边,没有任何迟疑的就拉住了东擎苍过冷的手掌。在安静的洞窟内,轻声的呢喃:“擎苍。。。别睡了!小宝来看你,你忍心让他这么伤心难过吗?莫言也来了,你们不是说好,以后还要在一起喝酒的吗?你醒过来,告诉我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不好!”
太在驾皇中。这样的语气,这样温柔的态度,是普天之下除了君莫言,林宣不曾对第二个人所展现过的。
面对东擎苍,她有感激,有愧疚,有心疼,却唯独不能给他唯一的爱!三年来的陪伴,一千多个日夜的相守,即便没有情爱,可是那超乎了爱情之外的东西,依旧会在心底油然而生。
她很清楚自己对东擎苍的感觉,那是介于爱人和朋友之间,那种说不清也道不明的地位。
于朋友,他做的太多,远远超出了友情的范畴。
于情爱,她已经全部给了莫言,对他却只能是颔首微笑。
轻轻抚摸着东擎苍的眼角,他的肌肤冰冷如霜,到底是什么才会让一个好好的人,变成这副样子。
而一直认为自己是强大的林宣,在这一刻终究还是痛苦的闭上了双眸,她再强大,却还是不能让东擎苍清醒。
“宣儿,休息一下吧,明日咱们出去后,即刻返回西木,我相信二哥一定能救好他的!”
“会吗?”
君莫言安慰的话,让林宣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期翼的神色让君莫言无法开口反驳。
一手拖着小宝,走到她身前,将她拉起带入自己的怀里,拍着她僵硬的脊背,薄唇擦过她的额头,“会的,一定会的!”
“莫言,我怕。。。”
“相信我!”
君莫言低眸坚定的看着林宣,随即轻轻吻上她薄凉的红唇你,她内心的怯意,他如何能不知道。
就连他看到东擎苍这样,都恨不得杀了东陵天,更何况是他们曾经有过三年相伴日子的宣儿。
在君莫言的安抚下,林宣的情绪逐渐转为平静。诸多事情让她根本毫无睡意。而君莫言闭目浅寐,也同时暗中油走真气,恢复体力。
林宣趁此机会,便在洞窟内一点点查探着。站在墙壁边,轻轻摸了一下干燥的石壁,那人工开凿的痕迹还很明显。
又弯身捡起了一块泥土,没有用力的情况下,泥土就直接在她的手中松散成一片,而这样的发现也让林宣瞬时就盯着地面。
按说这里是山脉,而她和莫言也几乎可以肯定这里就是东郡的皇陵,这泥土本不该如此松软才对。
除非--
除非这泥土根本就不是这山脉之中开凿出来的,而睇着手中干裂成碎末的稀土,林宣立刻蹲下身子,在地面上轻轻拨动。
而林宣的举动也引起了君莫言的注意,将小宝放在安置在东擎苍身侧的位置,悄声走到林宣身侧,“宣儿?”
“莫言你看!”
说着,林宣抓起地上的稀薄的泥土,就递给君莫言,而后继续说道:“如果这里是刚刚打造完成的,这地面的土不可能如此干燥,山脉之中的泥土,湿润程度绝对不是这样!”
闻此君莫言低头看着奥凸不平的地面。刚进来的时候,整个洞窟的样子的确会令人忽略这地面的东西。
而地上散步的泥土,也因分布不均犹如全新挖凿的一般。但经过林宣的解说,君莫言同样发现了问题所在。
想着,君莫言便拉过林宣,将她带到自己的身后,随即便朝着内侧石壁的方向,冲着地面挥出一阵掌风,如飓风骤降般,掌风侵袭的地方,泥土灰飞四散,空气中还夹杂着呛人的土末味道。
一掌之后,那地面生生被打出一个浅坑,只是当林宣走近细细观察之际,却是慢慢眯起了眸子。
果然这洞窟是另有玄机。
*
“父皇,刚刚那山脉是?”
东擎铎和东陵天走在前方,而两人身后是几名侍卫抬着以简易的担架抬着皇太后和皇后跟随慢行。
由于皇后太过激烈,东陵天不得已就直接敲晕了他,如今几人再次向来时的方向返回,东陵天的神态显然十分愉悦。
“铎儿,那是老祖宗留下的皇陵!”
“嘶--是皇陵?”
东擎铎是绝对没有想到过,刚才他竟然去了自己一直想要知道和打探的地方。东郡国历朝历代的传统,只有皇位继承人才有资格知道皇陵的所在,而东陵天的说法,直接就让东擎铎想到,父皇轻易就告诉了那是皇陵,看来下一任的皇帝是非他莫属了。
高兴过早的东擎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却浑然忘记了那如今还深陷皇陵之中的前太子东擎苍才是最早知道皇陵所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