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是的,今上是烈皇唯一还健在的堂弟。遵照父死子继、兄终弟及的传承之法,理应如此。”
向郭之奇点头示意,后者亦是作出了回应。接下来,陈凯便转而对钱谦益言道:“未来大明中兴,天子自可优游荣养,安享富贵终身。”
钱家在明末已是富可敌国,其中极其重要的一项收入便是海贸。否则的话,当时还只是总兵官的郑芝龙也不会有那么大的面子将儿子送去拜前礼部侍郎、东南文宗领袖钱谦益为师。
正德皇帝的情况,钱谦益不甚了了,但天启皇帝的驾崩,那其中的可疑之处,他当年多多少少的还是有过一些猜测。此间,陈凯摆明了就是在问他。钱谦益心中勐震,面上却是不显分毫:“竟成言之有理,战时内阁自当确保今上及今上之子孙永享富贵荣华。”
“既然战时内阁可以确保今上及今上子孙的福祉,那么先帝、绍武皇帝及同为远支宗室出身的鲁王殿下的历史地位和生前待遇,我等亦当保全。”
说到此时,陈凯已看向张煌言。透过历史,他很清楚这位兵部侍郎与郑成功其实情况差不多,都是名义上效忠永历,实际上心里面各有各的效忠对象,区别无非一个是隆武,一个是鲁监国而已。
只是隆武早已驾崩,鲁监国却还活得好好的。奈何当年唐鲁之争的后遗症仍在,郑成功虽然收留了鲁王,但却对其并不待见;而张煌言则是一边岁供不绝,一边唯恐郑成功忌讳而“十年不敢入谒”。可是等到历史上永历败亡的消息甫一传来,他便立刻去找郑成功,希望郑成功能够奉鲁王为正统,但却仍旧没有得到郑成功的支持。
以陈凯对郑成功的了解,无论是透过史料,还是他亲身接触,郑成功可以接受任何一位大明宗室登基,唯独不能接受鲁王朱以海。这是原则问题,就像是闯营系和西营系的明军会担心未来大明中兴,天子有可能会清算他们挖祖坟、杀宗室、逼死崇祯的那些旧账是一个道理。
此间,陈凯已经先后与郭之奇和文安之约定了永历的正统性不可动摇的原则,那么就断不会支持鲁王。除非缅甸方面胆子大到了敢亲手杀害大明天子和太子,但这可能吗?
须知道,就算是咒水之难,亦是吴三桂大军攻入缅甸,逼迫缅王交出永历所致。如今大明已经将近夺回江南半壁不说,只说李定国大捷磨盘山,缅甸方面只怕是连薄待的胆量都未必有,更别说是谋害了。
其实,从张煌言接到郑成功的邀请返回绍兴时就已经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哪怕是永历弃国,陈凯仍旧奉其为主,不仅仅是李定国极力支持,就连郑成功也明言任何敢于在这个当口跳出来的家伙都将会是战时内阁和他们这些藩镇的敌人。这话,其中九成九就是说给鲁王朱以海和朱以海最大的支持者,也就是他听的!
现在,陈凯明确表示战时内阁会保障鲁王的历史地位和生前尊荣,而其他阁臣也没有任何一个提出哪怕半分质疑。这里面,自然有陈凯将鲁王和隆武捆绑销售的成分在,但结果却是他这段时间以来所真心期待看到的。
“下官愿交出故定西候所部兵权。”说到此处,张煌言却是顿了一顿:“于战时内阁。”
张煌言还是在担心战时内阁不能确保鲁王的安全,只是在陈凯看来,张煌言和张名振从一开始就把事情想岔了——郑成功在乎的不是那几千兵勇,历史上郑成功麾下大军十数万,现在更是坐拥雄兵二十余万,区区几千兵勇,就连粮饷都要靠郑成功拨给,又算得了什么。郑成功在乎的是鲁王的支持者存在着会利用这些兵马助其复起的可能,是鲁王咸鱼翻身的可能性,而非兵权本身。而张煌言和张名振则认为要凭着这些兵权使郑成功不敢对鲁王如何……
“此事我可以向闽王殿下说明,想来书信抵达之日,闽王殿下和鲁王殿下此后皆可安枕无忧矣。”
与张煌言协商促使其交出兵权,这是陈凯早前就想过的,他相信郑成功亦是希望他能做到其始终未能做到的这件事情。为此,郑成功还在一封书信中浓墨重彩的提及过一些江浙的儒生劝说他不要违背祖制的事情。
什么是祖制,大明祖制,天子弃国,朝中群臣当拥立新君即位,以避免弃国的天子做出危害国家社稷的事情,英宗皇帝和景宗皇帝就是最好的例子。
可放在今时今日,一旦永历被废,还有何人可以继承大统,尚且在做赘婿的朱三太子?显然不是,那位皇子现在还并不为人所知。那么当万历皇帝“最后”一个继承人被废除后,群臣就只能从远支里挑选,曾一度监国,在江浙拥有广泛支持者的鲁王朱以海便是最大的受益人。
当永历弃国的消息传开,在江浙,郑成功与鲁王支持者之前的一场博弈已悄然展开,郑成功的回答则一如历史上对张煌言那般,压根儿不予支持,甚至是不予理会。
原本,陈凯还打算借那书信迫使张煌言接受用兵权换取战时内阁对鲁王的保证,但是现在却已经用不着了,张煌言远比他想象中的要聪明得多。
搞定了鲁监国系,陈凯转而看向文安之,以着更加郑重其事姿态的言道:“晋藩、蜀藩、旧秦藩及夔东众将,早年为天降灾厄所致、为贪官污吏逼迫,被迫为贼。然,甲申以来,各部幡然悔悟,为大明、为华夏浴血奋战,更有为数众多的将士以身殉国,足见其悔过之心。诸般前情自当一笔勾销,战时内阁当确保他们的未来与其他将士无异,勿使将士们一边为大明流血、一边还要对未来忧心忡忡。”
“如此,众将士自可心无旁骛。”
文安之重重点了点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夔东众将的心思。为了安抚他们,文安之可不仅仅是劳心劳力那么简单——在这武汉地区接触了些时日,陈凯才知道,原来文安之到任后,没过多久便让他的第七子文秉吉迎娶了涪侯谭文的女儿为妻,更是将二女儿嫁给了闯营出身的宜都侯塔天宝。
为了安众将之心,文安之已经将夷陵文氏与夔东明军彻底捆绑在了一起。无论是为了夔东众将、还是为了文安之,亦或是为了那些仍在为大明战斗的西营系明军,战时内阁必须做到对这些前流寇与其他明军一视同仁,陈凯断不会让这些历史上的英雄即流血又流泪。哪怕未来的威胁未必是老朱家,就算是那些儒家士人想要反攻倒算,也绝对没门!
“当然,遵照众将例,孙可望亦前情可悯,然其以亲王之尊背叛大明,战时内阁断无宽恕之理,更不会接受其投降。”
“自当如此!”
几乎是异口同声,文安之和郭之奇便对陈凯关于孙可望的处断表示了肯定的态度,他们都是永历朝廷走出去的督师文臣,一个被其软禁半年之久,备受威逼利诱,另一个则是亲眼见证了孙可望的跋扈自雄,对这位秦王殿下皆是一个恨之入骨。待陈凯再看向钱谦益和张煌言,此二人亦是无比郑重的点头示意,他们显然也不能容忍一位大明亲王的叛国投敌!
“我主张将这些全部写进战时内阁成立诏书,并公示天下。诸君可有异议?”
“老夫没有任何异议,我等组建战时内阁行的是为国为民之事,心怀坦荡,自无不可对人言。”
“正是如此。”
见众人再无意义,便约定了待所有议题讨论完成后由钱谦益主笔写就请立战时内阁奏疏和战时内阁成立诏书,这亦是未来的内阁首辅大臣的分内之事。
战时内阁筹备会议的会期计划是为三天,前两天的会议安排一致,即上午在黄鹤楼集体会议,下午会见士绅百姓代表,晚上自由分组讨论。而第三天则是上午进行最后的决议,下午举行会议闭幕典礼,李定国已经把祭祀用的“三牲”都运到了武昌府城。
第一日上午的会议很快就结束了,用过午饭,他们稍作休息便要会见士绅百姓代表。当然,在用饭之前,还是要向明太祖的神主牌行礼,以示郑重。
“行礼之前,我还有一个想法。”
“竟成但请直言。”
“我想,既然我等已经议定,由锁厅试进士铨选及咨议局会推六科给事中之议桉,那么今天下午或可向士绅百姓们透露一二,看看民间对此的反馈如何。”
注:此据说是出自康熙年间的《文氏谱略》,笔者汗颜,未能接触到原文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