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谈判时,格鲁曼集团还是拥有同等条件下的优先权,而格鲁曼集团的竞争对手,几乎囊括了联邦有实力的工业体,但不包括格鲁门财团以及各金融机构和其他财团。
走完这些形式上的流程,代表格鲁曼集团主持谈判的首席运营官卡隆开始了他的“表演”:这位能言善辩的中年人先是以一番动人的言辞向克伦伯-海森家族多年来支持格鲁曼集团发展表达了谢意,接着对格鲁曼集团在战争时期未能完全履行各项合约郑重致歉,其间各种解释、各种煽情,就差把会谈变成一场出彩的讲演。之后,他代表格鲁曼集团向魏斯一行提出了给予履约补偿、对原合同进行升级的建议,开出的条件也相当优厚——只要克伦伯-海森家族延续这份合作协议,格鲁曼集团将之前每年30万克朗的联营奖励提高到1200金克朗,相当于原来的三倍多。此外,他们准备向克伦伯-海森工厂注资10000金克朗,专门用来购置新设备和建立更高规格的枪械弹药研究中心,今后还将负担克伦伯-海森工厂专项研发费用的百分之六十。
当卡隆代表格鲁曼集团宣读这些条件时,魏斯始终昂着头。相较于格鲁曼集团并购劳伦斯汽车制造工厂的条件,摆在他面前的待遇显然更加的丰厚和诱人。他建议劳伦斯先生接受格鲁曼集团的并购邀约,是因为劳伦斯先生既没有干一番大事业的雄心壮志,也没有高屋建瓴、科学合理的长远发展规划,而是处于一种守成有余、进取不足的状态,跟格鲁曼集团交易可以让他换一种方式延续自己的实业之路,而对于魏斯以及克伦伯-海森家族来说,他们的梦想才刚刚启程,一旦跟格鲁曼集团达成交易,这种梦想就必须让位于格鲁曼集团的战略宏图。
出于对克伦伯-海森家族,或者说是他们主导的洛林工业版块重新布局的重视,格鲁曼集团这边虽没有总裁埃德威格亲自参,但谈判过程有两位老一代董事会成员坐镇,这其中就有奥克塔薇尔的父亲——曾被誉为最帅董事的亨利-格鲁曼。如果克伦伯-海森家族还是勋爵掌事,能够受到这样的礼遇,肯定会觉得非常荣幸,可是现在,格鲁曼集团越是重视,魏斯就愈发坚定自己的判断。要知道格鲁曼集团运营这么多年,对于商业性的发展判断应该是颇为客观和准确的,正因为认定克伦伯-海森家族以及洛林工业者联盟正在干的事情有较高的投资价值,才会如此急切的想把克伦伯-海森工厂重新收入他们的商业版图。
待到卡隆表述完毕,魏斯依照礼节带头鼓掌,等轮到他发言时,开头却是一连串的抱歉和遗憾。他表示,战争固然给这个国家带来了无尽的痛苦,但也让人们在痛苦中变得坚强。战争时期,失去了格鲁曼集团的支持和帮助,甚至遭受了诺曼人的侵夺和管制,克伦伯-海森工厂并没有垮,而是在克伦伯-海森家族以及索姆索纳斯民众不屈不挠的斗争精神中延续下来。这些深刻的教训,让他们意识到洛林人必须自力更生,必须依靠自己的力量发展工商业,所以,在魏斯和战争时期的老战友们聚集到了一起,共同组建了洛林工业者联盟。克伦伯-海森家族决意跟联盟的成员们一道投身实业,共创未来。有鉴于此,克伦伯-海森家族无法延续原有联营合同,也遗憾不能接受格鲁曼集团的注资。除此之外,他们很乐意跟格鲁曼集团开展合作,并乐于与之建立起互相尊重、互惠互利的战略合作关系。
被拒之后,卡隆收起了刚才的友善,以一种质疑的口吻说,他研究过洛林工业者联盟的现况以及他们推行的运河拓展计划,这个计划如果能够顺利完成,确实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但如此庞大的计划依赖于三个重要的显因素和一个至关重要的隐因素。显因素是资金、技术、管理,隐因素是利益分配。显因素的困难是通过努力可以解决的,隐因素则是众多联合体、联营体、联盟体在发展过程中难以解决的困扰。克伦伯-海森家族将两百年的积累全部押注于一个参与者众多的计划上,走一条高收益与高风险相伴的道路,是一种剑走偏锋的选择,而非理性、理智的发展策略。
如果克伦伯-海森家族继续依附于格鲁曼集团,或是其资金、技术、管理受制于格鲁曼集团,魏斯想要干成这件大事,确实需要征得卡隆以及一众董事甚至是股东们的支持,但此刻魏斯有足够的底气提醒这位运营官,律师一开始已经解释过了,由于战争的不可抗力,联营合作关系实质上已经在战时消解了,格鲁曼集团不必为此承担赔偿或者补偿责任,同时,克伦伯-海森家族也不再受格鲁曼集团的约束。也就是说,卡隆可以评价他们的计划,也可以请求加入,但无权干涉,更无权反对。
魏斯硬气的表达,让卡隆觉得颜面无光,脸色也变得非常难看。这时候,身穿无佩饰军服的亨利-格鲁曼以元老的姿态发话道:“来自洛林的克伦伯-海森家族,和发端于莫瓦卢的格鲁曼家族,都是存续了两个多世纪的古老家族,都历经过兴衰起落和战争考验。走到今天,有各自的荣誉,也有各自的信条。联营合作这事,法理上谁也不亏欠谁,来是兄弟,走亦朋友。和平年代,我们可以友好合作、良性竞争,战争时期,我们定然并肩作战、共同对敌。”
就冲这公道话,魏斯带头起立致敬。
得到谈判对手的真心赞美,本来是一件好事,但在谈判陷入僵持的情况下,做出有利于对方的发言,给人的感觉似乎过于大公无私了。因此,面对魏斯一行人的敬意,这位帅气不减当年、风度更胜昔日的男人,脸上始终保持着漠然的神态。待对方重新落座,他不紧不慢地说道:“作为克伦伯-海森家族的新掌舵者,保持军人的真性情固然是好,但一个家族、一个企业的经营运作,跟指挥打仗还是有些不同,需要更多的理性和技巧。今日所谈之事,建议我们的游击上校先生深思熟虑,慎重考虑,切不要为一时意气做出懊悔之事。”
魏斯单独起身,中气十足地回应道:“长官,感谢您的提醒。我相信,正如您所言,无论克伦伯-海森家族和格鲁曼集团是何种关系,一代代人积累下来的情谊应当延续下去。战争虽然结束了,但贪欲与暴戾并没有消亡,也许在我们有生之年,仍要在战场上携手对敌,保家卫国。”
老亨利-格鲁曼虽然不是真正的军人,但作为高级别的荣誉军官,长年累月的以军人自居,还是凝练出了那种威严气质与刚毅傲骨。他微微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而他的发言,无疑是这场谈判氛围和进程的转折点。此后,卡隆那种尖锐的态度明显缓和了许多,双方平心静气地谈了几个回合,最终以“和平分手”的结局收场。
跟前一晚的隆重晚宴不同,会谈结束后的午餐出席者寥寥,然而,前一晚并没有现身的亨利-格鲁曼,却偏偏出席了这顿送别的午餐。席间,他对魏斯在战争期间不屈不挠、屡败屡战的意志表达了钦佩之意,同时,作为父亲,对他三番两次掩护奥克塔薇尔表示了感谢。至于克伦伯-海森家族以及洛林工业者联盟的未来之路,他既没有多谈,也没有流露出帮忙、合作的意思,而仅仅是一种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