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与自己的好友或是谈得来的小娘子聚在一块说话,至于旁的,只需路过时点点头,打打招呼,便不算失礼。
画舫一路沿湖而下,穿过碧绿的湖水,绕过沿途的假山。
此时正是垂丝海棠开放的季节,画舫掠过,带起一阵碧波。微风轻抚,海棠花瓣落入碧绿的湖中,随着波光一动一动的,煞是好看。
画舫继续往前,竟绕到男宾那头的东阁了。
阁内有一处水榭,此时男宾们正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似乎是在斗诗。不知是谁忽然看到远处湖中的画舫,便提出以‘画舫’为题,男宾们听此,个个挥笔题字。
同时画舫里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呀!那头那个青衣郎君是谁?怎生得如此之俊郎,竟从未见过。”
贵女们都是有些好奇心的,对于俊美儿郎的好奇自是更甚了。听人如此一讲,心中的好奇心便立时被勾了起来,连忙挤到发声的那少女旁边,透过舫窗往外看去。
宁璇和韩嫣二人隔的远没听到她们说什么,但见所有的人都往那头涌去,心里也不由好奇,韩嫣和宁璇对视一眼,随后也走了过去。
宁五娘等了好久,好不容易等到与宁玖单独相处的时机。
她与宁二娘对视了一眼,宁二娘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宁珍道:“六娘子,今日四娘子未能出席,想必你应当很是高兴吧。”
宁玖正坐在画舫里,看着外面的景色,闻言,不由得抬头看了她一眼,神色很是莫名,眼光扫到不远处的宁珊,心下顿时了然。
来者不善。
宁玖眼眸微眯,开门见山道:“你们费心将其他人引开,留我们独处,想要做什么?”
宁珍嘻嘻一笑,“六娘子真是聪明!不过,你现在猜到已然晚了。”
说罢,宁珍看了看宁珊,宁珊对她点了点头,随后就着宁玖旁边的舫窗一跃,只听‘扑通’一声。
“不好!五娘落水了!”
宁珊立时大喊,然后震惊的看着宁玖道:“她不过是提了一句四娘子,你竟如此狠心将她推下水,你明明知道五娘子不会水!”
说罢,宁珊忙道:“来人啊!快来人,有没有人会水,五娘掉入湖中了。”
端王此时恰在岸边,方才他听见声音望过去的时候,隐约瞥见了宁玖的身影,那落水的声音正是从宁玖方才的位置上传来的。莫非……
想了想,端王三步并作两步,将外袍一脱,便猛地扎进了水中。
端王将人救上岸的时候,才发现他怀中的人并非宁玖,而是一个他说不上熟悉,却也不算陌生的人。
几日前,此人拿着他的玉佩到了端王府寻他,竟学那不入流的女子自荐枕席。
端王将宁珍救起来的时候,宁珍已然陷入了昏迷。
他用自己方才脱掉的袍子,将她包住,闻声而来的男宾们也到了此处。几个丫鬟也跟着赶来,原本在湖中的画舫靠近。
宁珊下了画舫后,便吩咐丫鬟将宁珍带下去让大夫诊治。
太子走到此处,一手负在身后,不解的道:“此处发生了何事?怎么有人突然落水了呢?”
宁珊闻言,神色一变,看了一眼身后的宁玖,欲言又止。
这恰到好处的眼神实在耐人寻味。
宁珊等众人猜测了一会儿,便装作忍不住的样子道:“反正明日我也要离京了,便也不怕在此说一说,方才宁五娘落水,是六娘将她推下去的。”
此话一出,满场哗然!众人看着宁玖的眼神也变得有些微妙。
太子闻言,目光落在宁玖身上道:“六娘子,宁二娘子方才所言,可是真的?你为何要宁五娘子推下水?”
宁玖闻言,摇了摇头道:“我没推她。”
宁珊对宁玖佯怒道:“那你的意思是五娘自己跳下去的!”
随后她又道:“方才可是有那么多双眼睛瞧着的,六娘你竟当众抵赖,这实在是……我也知道方才你是无心之失,姊妹间小打小闹本是常事,不过今日是乃你父亲的生辰……五娘醒后,你道个歉此事便算过去了。还是莫要闹大此事,省得大家脸上都无光。”
宁二娘没有把话说完,给了现场的人足够的想象空间,她这般欲言又止,比直接控告宁玖,可是高明得多。
同时还尽显她身为姊姊的通情达理。
果然,宁珊此话一出,太子落在宁玖身上的目光便多了一丝探究。
宁玖将四周各色人等的表情收入眼中,唇微微抿紧,心下暗笑。
看来,宁三娘提前送的消息是真的。
若是她所料的没错,郑氏母女二人起先是想让宁瑜当着太子的面落水,最后由宁瑜亲口指证,从而引起太子对她的猜忌或是不满。
毕竟宁瑜不日后是要随她一道入东宫的。
谁知事到临头,宁瑜装病不出,无奈之下,郑氏他们只好临时更换人选,让宁珍陪她们唱了这出戏。
郑氏母女此举无非是为了在太子跟前抹黑她。
思及此,宁玖下意识摇了摇头,目光落在一旁眼底暗含几分得意的宁珊身上,觉得很是无趣。
若她是平常闺阁女子,在未婚夫的跟前遭受不白之屈,或许会愤怒,不甘委屈。
但她并非常人。
太子对她的态度如何评价如何,她根本毫不在意,所以今日郑氏母女策划的这场戏,于她而言,实在是无关痛痒的事情。
宁珍不过是家中的一个庶女,而宁玖才是太子未来要娶的妻子,孰轻孰重,太子再清楚不过了。
虽然太子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对于宁玖推庶妹落水的行为有些不满,但是在人前还是须得维护她,于是便道:“既然宁二娘子也说今日之事是姊妹之间的打闹,兴许是六娘与五娘子二人不小心发生了口角,失手而为。待到事后,六娘子到宁五娘子跟前道歉的,此事便算罢了!”
说罢,太子看了一眼众人,又道:“今日的事情,无非就是姊妹之间的小事,莫要有人出去乱嚼舌根,都散了吧。”
太子最后虽算不上威胁,却也算得上是明面的警告。
太子都已发话,在场的人自是不敢造次。
太子目光再度落到宁玖身上,自认为自己这番处置很是妥当,谁知宁玖看着他道:“我说过,我没推她。没做过的事情,我不会道歉的。”
说罢,宁玖便要离去。
郑娴见此不由得冷哼一声,“都已经证据确凿了,还不承认。太子都发话了,你竟然还不认错,真是……”
宁玖闻言一笑,不顾他们的眼神,欲要在众人的目光中离去。
正在此时,不远处的一棵榕树上忽然晃下一个身影,一个紫衣郎君就这样出现在了众人的眼中。
“方才本王在此小憩,正好看到那画舫从湖面游过,而且还瞧了一出好戏。”
众人一听这话,目光都聚焦在薛珩的身上。
紫衣郎君英俊依旧,就是嘴角……红的有些不正常,一看便是被人揍了。
众人心中暗自惊异,楚王这般无法无天,这永安城内竟还有人敢揍他?这简直……
看见薛珩唇角的破皮,在场的人都眼观鼻鼻观心,故意装作瞎子。
薛珩的目光落在宁珊身上,这目光看似没有威胁,实则却冰冷至极。
宁珊没由来的有些心虚,她不由得想起年春在甘泉行宫楚王那把压人的气势,不由得后退几步,心想,楚王莫非真的瞧见了?
随后想了想,暗自摇头。
不可能,距离那么远,楚王绝对不可能看见。
太子见薛珩前来,对他行了个礼道:“九叔。”薛珩点了点头,上前几步道:“方才画舫上的经过,本王瞧得一清二楚。”
“那个宁五娘是自己跳下去的,与宁六娘毫无关系。”说话的时候,薛珩只伸出手指了一下宁玖,目光都没落在宁玖身上,似乎对宁玖一丝兴趣也无。
将宁珍救起来的端王见薛珩这般动作,眼眸不由得微眯,心下雪亮。
薛珩此时跳出来为宁玖出头,却要装作一副和她并不相熟的样子,分明就是为了避嫌。
他心中不屑至极。明明已然不知廉耻地勾结在了一起,明面上却还对宁六娘百般维护,好啊!真是好的很!
薛珩穿了一件绛紫色圆领袍服,腰束玉带,脚踏长靴,一头青丝用金馆束起,忽略有些滑稽的嘴角,整个人无疑很是器宇轩昂,英气逼人的。
宁玖目光落在薛珩嘴角的伤口上,目光微凝。
无法无天,猖狂惯了的人竟也有人敢打?随后她的唇微微抿起,心道打得好。想来必是他做了什么缺德欠揍的事情才挨了揍。
若是打他的人在场,她必会当面给对方喝个大彩。
说实在话,郑氏的这些脏水对她而言根本无关痛痒。但方才薛珩站出来为她说话的一瞬间,她心中却扬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那一瞬间,她好似是一件珍贵之物,被他呵护在手中,一种淡淡的暖意萦绕心头,让人很是舒服。
宁玖一怔,不明白自己明明是想着他的伤,怎么胡思乱想到这处来了?
她理清思绪,迅速将他从自己的脑海里驱逐出去。
太子也不是蠢人,比起宁二娘,他自然更愿意相信薛珩。
想了想,太子素来温和的目光变得有些凌厉,目光落在宁二娘身上道:“方才你们真是亲眼所见,宁六娘将宁五娘推下去的吗?”
宁珊面上浮出了一阵犹豫的神色,太子显然已有所怀疑,若她继续冥顽不灵下去,怕是讨不了好,索性趁着事情还没弄僵,自己找个台阶下吧。
这样一想,宁珊道:“方才画舫中的诸位娘子都聚到另一头去了,六娘和五娘二人在单独谈话,我与她们距离有一段,没听清她们在说些什么,但五娘落下的时候,确实是呼喊着六娘的名字,所以……应该是我误会了吧。”
说罢,忙向宁玖道歉,“当时情况危急,二姊没看清楚便误会了你,六娘莫要怪我。”
面上是带着歉意的笑,心中却是不甘极了。
太子闻言看了眼宁玖,又看了眼宁珊,想到今日到底是宁晟的生辰,若闹大了,怕是不大好看。
于是便道:“既然此事是个误会,那诸位还是快些回厅赴宴吧。”
这是要将此事就此揭过的意思。
薛珩闻言眼眸微微一眯,似乎对此不满足。
宁玖见状隐晦地看了他一眼。
薛珩原本迈出半步的步子退了回去。
宁珊听了太子的话松了口气,点了点头,与诸位贵女一道上了画舫,朝花厅的方向回去。
宁玖并未上画舫,自己一人抄了近道往花厅里去。
薛珩望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就在宁玖走过一处假山石时,斜刺里竟突然冲出一个身影。
宁玖惊了一遭。
待看清来人不是旁人,而是薛珩的时候这才不由松了口气。
画舫的承载量有限,所以诸位贵女每人只带了一位丫鬟。方才宁玖带在身边的便是沉香,此时沉香看见楚王,面上立时扬起一抹戒备之色。
宁玖先是看了一眼薛珩,然后看了一眼沉香,示意她稍作回避。
沉香犹豫了几下,而后退到一旁替宁玖把风,二人借着假山和绿植的掩饰,去了假山后头。
宁玖眉头一沉,“你跟着我做什么?”
薛珩看着她道:“方才分明是她们一陷害你,你为何不替自己辩解?”宁玖素来能言擅辩,若是她想,一定有为自己开脱的方法,何必平白无故受这份冤屈。
宁玖闻言道:“她们要在我身上泼什么脏水,我并不在乎,也懒得去辩解,加之今日是我阿爷的生辰,我不想将事情闹大。”
薛珩闻言心中有些怒火,“那你就放任旁人污蔑你?”
宁玖道:“不然如何?我本就不想理会她们。”
薛珩闻言不由得叹了口气,他伸手盖过宁玖的头顶,宁玖想要躲,薛珩却不许她躲,执拗的将手落在她的头上,像是安抚小猫小狗一般,摸了摸她的头道:“今日这事我恰好在旁边,正好可以出手助你,可若是我不在呢?”
又说这种话……宁玖不由的面颊有些微烫,很是不自在,她有些忍不住伸手握住薛珩的手,试图将他放在自己头上的手拿开。
宁玖不知他使了什么劲,自己硬是无法撼动他分毫。
她有些恼,抬头仰望高她半个头的薛珩,咬牙道:“多管闲事。”
薛珩闻言挑眉一笑,日光落在他脸上,带着一种类似温暖的感觉,“日后若是有人胆敢辱你,你不想出手的话,便派人来知会我,我自有方法替你收拾那些个不长眼的。”
“明白了,嗯?”
话到最后,尾音一抬,好似醇美至极的酒入口,三分甘甜,三分醉人,三分勾人……还带着一丝若有似无,惹人酥麻的颤。
好似慵懒的猫儿在心上极轻极轻地挠了一爪,痒意难耐,惹得浑身骨头酥麻。
有一种无形的暧昧在空中蔓延,空气被蒸得发热而又窒闷。宁玖心有些慌,只觉耳根都被空气烫得微热,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正在此时,忽然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与谈话声。
无形地暧昧瞬间消散,随风而逝,二人脊背齐齐一僵,凝神听着来人的动静。
只听太子问道:“二兄引我来此作何?”
端王回道:“听闻东阳侯府前头有个景致不错的花园,所以便想带着三郎你来走走。”
薛珩和宁玖二人都是人精,二人对视一眼便猜到了端王的意图。他把太子故意引到此处,想必是知晓薛珩会跟上来,想让太子正好撞见宁玖与薛珩二人独处。
其心思,昭然若揭。
宁玖面色不由一冷。
忽的,宁玖腰间一紧,她有些诧异的看了薛珩一眼,薛珩空着的另一手抵在唇前,示意她安静些。
随后他搂着他身形一跃,就借着假山和绿植的掩饰,落在了围墙的另一头。
沉香机灵的狠,远远的见太子和端王来了,她便忙从另一处早早回避。是以,太子和端王从宁玖二人方才所呆着那处院墙旁边走过后,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宁玖和薛珩二人贴着墙根听到二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齐齐松了一口气。
只是宁玖悬着的心还未来得及完全松下,便听身后传来一道冷不防的声音。
“六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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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人真是精,晓得玖玖的攻略方法是先攻略岳父和大舅子。
最后猜谜,最后的声音是谁?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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