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浮起一层凉凉的怯意,只觉这个新奶奶年岁虽小,可断不是好惹的,红口白牙,巧言令色,不禁没有闺阁女子的娇气,反倒多了几分不合年龄的沉稳老练。
“奴才明白了,奴才一定谨遵大少奶奶的吩咐,尽快重抄账本。”不管愿不愿意,自己先应承下来再说,若是再顶嘴的话,怕是大夫人也要跟着变脸了。
沈月尘闻言,心下稍安,见他服了软,便也笑盈盈地和气道:“朱管事,您是忙人,方才是我思虑得不够周全,让您为难了。这账本,不如就由我亲自来抄可好?我用小楷仔细抄写清楚,回头母亲和二夫人查阅起来也更方便些。”
朱安顿时着了急,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慌张道:“大少奶奶,这可使不得!”
黎氏在旁也出声道:“你身子单薄,又连日事多,该好好歇着才是。”
沈月尘笑道:“母亲,妾身没关系,老夫人让妾身跟着您学习家事,妾身旁的不精,只会写几个字而已。不过只是把账本重抄一遍,都已经是朱管事料理清楚的事情,我有什么不懂的,只管问朱管事就是了。”
黎氏稍微想了想,又看了看柴氏,只听她含笑点头道:“嫂子,孩子说的这样诚恳,咱们就依她一回吧。”
黎氏犹豫片刻,方才点头道:“行,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沈月尘闻言站起身来,连忙朝着两位微微地福了一福。“妾身谢过母亲,谢过二夫人。”
朱安额头已经见了汗珠子,心里突突的。
沈月尘静静的瞅着朱安,半晌儿后,才和气地笑着道:“朱管事,快快请起吧。往后,免不了要有劳烦您的时候,还请您多多提点呢。”
朱安不敢轻易起身,只跪在地上,垂首道:“大少奶奶太抬举奴才了。奴才一定随时随地听从大少奶奶吩咐。”
沈月尘故意寻个理由,把账本要到自己手里,为的就是瞧个清楚。短短这么会儿功夫,就能找出破绽,若是拿回去细细查看,指不定还能看出更多的猫腻。
朱安退出正房的时候,已经是满头大汗,连腋下都湿透了。他一向聪明敏捷的脑子,突然有些转不起来了,沉着片刻,才吩咐身边的人道:“晚上等大管事回来,立刻知会我一声儿。”账本的事情,可大可小,他得好好和大管事朱荣商量商量才行。
朱安在沈月尘的跟前碰了一鼻子灰,惹得负责在外面采办的四位婆子纷纷提起了心神。她们原本都想着走走过场,便没什么大碍了。谁知,新晋的大少奶奶这样厉害,才一露面就把朱安给教训了。
深宅大院之中内,最有油水的差事,便是采办处和厨房了。
沈月尘虽还不知这其中的厉害,但也隐约能猜到几分,这几位婆子来头不小,想来也都是和朱家沾着亲带着故的。旁的都不用说,光是身上的衣裳穿戴,都不比正经主子差上多少。
穿得好不说,月例也难得多。李嬷嬷一个月也不过三十两银子,可她们每人每月都有近三十两银子,还不算在外面商户那里得到的好处红利。
四位婆子吸取了朱安的教训,一上来便是恭恭敬敬地磕头请安,丝毫不敢怠慢懈怠。
沈月尘想着她们也是难对付的,怕是一天两天的也拉拢不住,便索性客客气气地寒暄几句,便一径儿的陪在黎氏身边微微笑着,一句话也不多说。
那些婆子们见状,暗暗松了口气。
如此折腾了一上午,临到末了,沈月尘也有所准备,只让春茗把事先备好的一包碎金子散给大家,全当给大家做茶钱。
恩威并施才是好主子。她不想做好欺负的善人,也不想做那刻薄小气的厉主儿。
屋檐下面,杨妈派去的丫鬟悄悄躲在外面偷听了好半天,方才跑回去通报。
朱老夫人一听说是见了血,微微蹙眉道:“这闹得有些太过了……”
杨妈沉声道:“老夫人,不光是见了血。听说,大少奶奶还把二管事朱安给教训了一番呢……”
老夫人闻此,顿时来了兴致,放下木鱼槌子,携着杨妈妈的手,缓缓起身道:“去把那打听的丫鬟叫进来。”
杨妈妈应声唤来一个还未露头的小丫鬟,她急急忙忙地跪在地上磕头。
老夫人却只是摆摆手道:“起来吧,把方才正房里头发生的事儿,全都一五一十地上说出来,一个字都不要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