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却被对方云淡风轻、毫不在意地交到你手上,所有的骄傲和一切都瞬间土崩瓦解。他依然那般笃定、那般淡然,他没有祈求我的原谅,没有让我等他,甚至没有说,小冉等我出来后我们从头再来。也许他那样的话我的心还能好过些,也许如此说,我便会真的毫不留情地转身。可是他偏偏如此淡然地对我说,不要等他,要幸福。
韩陌,你好可恨啊,你知不知道,你这一句话,把我所有的力气都抽干了。如果我能够拿着那些钱、那些股票坦然而快乐地度过我的下半生,那么,我便不是苏小冉了。
我揉揉头,怎么又想到这些事情?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早就该抛在脑后了。
上床洗漱、睡觉,秉持我这些年来一直坚持的良好习惯。可怎么也睡不着,肚子有些饿,甚至开始有隐隐的疼痛感,我知道,再不找些东西吃,胃病可能又会发作了。
我叹了口气,穿上衣服,打算下到十三层的餐厅去吃饭。这家洗浴大厦为客人备了免费餐厅,二十四小时都提供食物。
刚开了门,便看到有什么东西在门口,我吓了一跳,定神一看是熟悉的面庞——韩陌正蜷缩着身子,一条腿伸长,一条腿支着坐那里。听到我的开门声,他忙站起来。
“你……怎么在这儿?”好半晌,我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没有说话,只是蹙着眉:“怎么了?”
我的手下意识地放在胃部,脸色看起来估计不是很好。
“胃疼了?”
我摇摇头:“没事,可能是有些饿了。”
他拉过我的手就向电梯走去,大大的手依然那般有力。
电梯里,两个人始终沉默着,只有彼此的呼吸声能够听得清晰。
电梯再次开启的时候已经到了十三层,脚底下铺的都是软软的地毯,地板是地热的,光着脚踩在上面依然觉得暖和。
我先走出来避开他的接触,大步向餐厅走去。虽然灯始终亮着,但是这个点显然没有人吃饭,全部加起来也不过才两三个人,而可供自选的东西所剩无几,粥也都凉了。我想了想,还是随意夹了一个包子,又夹了一点小菜。
我还没放下盘子,便被韩陌皱着眉给接了过去,重新放回刚刚的台上:“这里没有热乎乎的粥和菜吗?”
负责的人已经困意浓浓,靠在一旁的桌子上爱搭不理地回了一句:“没有。”
“那就去请师傅重新做一些来。”
我扯扯他的衣袖,摇摇头:“算了,我只是吃一口,不用那么麻烦。而且这里一般这个点都不会有什么了。”
“这些菜都凉了,吃了对胃不好。”他蹙着眉,一副不肯妥协的样子。
他转过头看向刚刚说话的服务生,淡淡道:“找你们经理过来。”不温不火的样子却自带着一股威严,这是作为上位者习惯了的架势。
那人听到这话,再上下打量一眼韩陌,态度亲切起来:“您稍等,我马上就打电话过去。”说完拿起桌上的内部电话拨起了号码……
电话刚接通,便被韩陌要了过来。
“是我,韩陌,能不能让你们这儿的人重新做些饭菜,要好消化的。”简单交代完,便把电话交给了刚才拨号的那个人,只听那人忙道:“嗯,好,没问题,我知道了,马上就去弄,您放心,经理再见。”
他看向韩陌,态度转了一百八十度,毕恭毕敬地说他马上就交代厨师去弄,韩总不要着急。
韩陌淡淡地应了一句,什么都没再说。
看着这一切,我没有说话,转过身走向靠窗的位置坐下。这里是十三层,望下去车水马龙、霓虹闪烁,然而那些人、那些仍在午夜中穿梭的车流却渺小得像是一只只蚂蚁。
他拉开座椅,在我对面坐下。
没有人开口,气氛一直在沉寂中游走,直到一碗热热的绿豆粥和几样清淡却很可口的菜端上来,韩陌才道:“多吃点,你现在越来越瘦了。”
“女人永远都不会嫌自己瘦的,她们只会嫌自己不再年轻、眼角的鱼尾纹又多了一些。”
我虽然说得很轻松,似是打趣,但彼此心里都知道,时间有多么可怕,而我们都已经不再年轻。
“小冉,这次你回来……”他似乎问得有些艰难,又似乎太害怕我给的答案让他绝望,整张脸都处在极度阴郁而沉凝的气氛中,久久难以开口。
“这粥真不错,你也该要一碗尝尝。”我不太愿意提这些事,那些有关告别的话,就算要走,不用挥手,不用流泪,亦不用送别,静静地离开这座城市。
可是看着对面男人那紧绷的俊脸,嘴角却不知不觉地张开了。
“等小喜的婚礼结束,我就回去。”
咣当!有什么跌落,带着清脆的响声。
男人杯中的水洒了出来,溅到我的袖子上。
“不好意思!”他伸出手要擦,我摆摆手,笑着耸耸肩:“正好要洗,不碍事。”
韩陌静静地望着窗外,点了一根烟,随即又想到什么似的,掐灭在透明的烟灰缸里。他双眉紧紧蹙着,刀割般的脸沐在黑暗中。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他依然看着落地窗外的景色,没有转过头。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从话语中听出他的落寞与深深的无力。
“已经不是原谅不原谅的问题了,其实,”我顿了下,“其实我早就已经原谅你了,只是过不了心中的这道坎儿。”说完自己也有些感叹地望着窗外,看着落地窗上自己的影子,不禁有些发呆。
“心中那道坎儿真的就那么重要吗?或者是……你告诉我……”他突然转过头深深地望着我,“小冉,告诉我,我怎么做才能让你跨过那道坎儿?”
我别过脸,不再去看他那张脸。
“如今的你我在不在一起已经不重要了,我们曾一起走过那些风风雨雨,我曾爱过你,也曾恨过你,甚至想要忘记你,可是到了现在我才觉得,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还活着,我们都还在这里,这样就足够了。”说完我起身,笑着看他,“今天谢谢你,我现在吃得很饱。”我说完转过身毫不犹豫地上了电梯,一直到重新回到房间里都没再听到韩陌的声音,就连打开房门也没有看到那疲乏熟悉的身影。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不是难过,更没有失望,却有些酸楚。
一整夜失眠。
白天吃了口东西有些疲倦地趴了一会儿,直到下午才起来去一楼做了一个全套SPA,服务的小姐笑着说我皮肤真好,一看就是命好的人。
我笑问她:“什么叫命好?”
她说:“命好就是一天能吃好喝好、想买什么买什么、想干什么干什么,当然身体得健康。”
这样看来,我真的符合她口中的“命好”,我不缺钱、有自由,想买什么买什么,没有任何人限制我,可是我真的命好吗?
我笑笑,却总觉得只是嘴角在重复简单上挑的动作,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愉悦的感觉。只有当水流冲打在身上的一刹那,我心中才会有一种温热的激荡流过,不过也只是稍纵即逝。
擦干身子回到房间,我接到小喜的电话,她说想要请我喝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