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上人离开后,文远真君又招呼道:“近前来坐下。”
云景道长大大方方的称了声“是”,在他下首的高背椅上坐下来。
文远真君看着他,脸上的笑意深了些许:“你,确实是历练出来了。”不等云景道长接话,突然直言道,“此番归来,是沈门主之意,对吗?”
纵使云景道长早有心理准备,被他如此毫不留情的点破,也有些猝不及防。回过神来后,不得不在心底里赞一句:大师伯好深的心机!
现在,他更加肯定,大师伯是故意将玄诚上人支开。与青木派交涉之事,大师伯只会亲自操刀。
这么做,一是知情人越少,越难泄密;二是万一事泄,大师伯自己大概不会推脱责任,而他肯定是会被推出去。
大师伯为了他嫡亲的徒子徒孙们,真的考虑得太周全了。
好一个舐犊情深这!
理清这些,云景道长心底里阵阵发凉——不管他多么的优秀,在宗门里,永远都只能是旁系。而且,嫡系与旁系之间,后者永远都是被先抛弃的那一个。
两百多年来,他一直都是被这样对待的。
现在想来,与主公素昧平生,仅是头一回见面,然而,一盏茶还没喝完,他便拿定主意,追随主公,其主要根缘便是在此。
只因他资质不佳,且又身世不显,无法进内门成为嫡系,所以,两百多年啊,在宗门里,从来都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以前,他以为是自己不如嫡系弟子优秀。
现在看来,一天为旁系,终身为旁系。在宗门之中,出身旁系就象是他的原罪!
可他何罪之有!
同时,云景道长头一次清楚的看到了自己的内心。
原来自己在内心深处一直都是如此的不甘心。
只是他以前没能看清楚罢了。
不过,上次的金丹法会之后,大师伯应该是看清楚了。不然的话,也不会有他“天生反骨”之类的传言从嫡系里流传出来。
云景道长在心底里呵呵。
无论宗门如何待他,他却是非常感谢宗门的。
因为是宗门打小就教导他:身为修士,当听从心意,率性而为。
有了这“因”,才有他不顾一切加入青木派之“果”。
修士从不敢欠人因果。宗门对他确实无情,那么,他今天的这一场奔波,权当是在偿还因果罢了。
云景道长心头大亮,神情气爽,好似解下了一副古旧的笨重枷锁。遂抬眼笑盈盈的答道:“正是。”说着,他从储物戒指里拿出那封信来,“我家主公有一信送与大师伯。”
文远真君眉头轻颦。
以他的修为,不难发觉刚才云景道长身上的灵力波动极为厉害。
这是心魔初现之典型征兆。
考虑到殿外的台阶下就有正清门的金丹弟子,他还在犹豫要不要出手相救。
没有想到的是,仅仅是一瞬之间,云景便自己彻底瓦解了心魔。
便是他,身为化虚真君,也无法做到这般完美。
好强大的心力!
好坚固的道心!
刹那间,他的心底里象是划过一道耀眼的流星。
而原本他是能留住这道流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