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慕青却是低笑起来,声音在幽凉夜色里清如滴泉,“花月芸无辜受牵连而死,褚秋莲得了失心疯。花峰身边可就这一个嫡长子了,怎么可能真的就这么废了他?”
福子咬着牙关,因为情绪激动,而发出略微急促的呼吸声。
她颤着嗓音问道:“小姐,您真的想让我杀了花良才么?如此一来,花家可就……倒了。”
花慕青却轻轻婉婉地笑了起来。
于清润透着蓝光与灯笼橘黄灯光交合下的,仿佛绽开一朵暗紫的莲,贵气难以复加,却又靡荼净是幽艳叠叠。
朱唇轻噏,“那不是……正好么,呵。”
那笑声让福子莫名一寒,却又止不住颤栗,她震愣地看向花慕青。
却听她又含着笑音儿说道,“怎么会呢,花家可不止花良才一个儿子。”
福子有些反应不过来——花慕青这模样,仿佛她俩即将的行事,不过就是赏月游玩,并不是去杀人夺命。
她舒展的眉眼,唇畔的笑色,语调的清悠。
都遮蔽了方才那一瞬露出的诡谲光华。
仿佛一只窥觊而动的夜兽,倏然露出那让世人惊骇可怕的眼神,却又旋即蛰伏隐藏了下去。
福子难以形容此时心情无端的澎湃与复杂。
而这时,柴房那头原本的高笑欢语,也全都安静了下来,只余烛光明亮,洒在窗外的夜色里。
一个黑影从高处落了下来,毕恭毕敬地对花慕青说道,“小姐,都昏迷了。”
福子定睛一看,正是之前见过的那个刀疤男。
只是……脸色似乎很差,强装着精神的样子。
他落下来时,还能闻到风里浓烈的药味和一股子很淡的血腥气。
福子不由又看了他一眼。
却听花慕青道,“带她过去吧。”
鬼三点头,看向福子,却正好与她的圆眼睛对上,两人都是一怔。
福子转脸问花慕青,“小姐……不去么?”
花慕青抿唇一笑,摇了摇头,“去吧。”
福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跟上前头已经转过身去的鬼三。
身后,花前月下的好景致里,一身软银轻罗百合裙的花慕青,提着灯笼,施施然而立。
微风撩动了她柔软的发丝,掠过她天下绝致的容颜。
真如那夜与花化作的精魅,此一刻,现了人形,漠然而无情地注视着凡人的生死轮回。
倏而,她轻轻地笑了起来。
那一抹笑,似在她唇边点上了一朵胭脂色的花。
她却只是转过眼去,朝那不远处的淙淙水流望去,月光粼粼地洒落在那清澈的水面上。
突然,一身紫袍如妖的男人,遮蔽了她清幽的目光。
她抬起眸子,看到慕容尘。
……
柴房里。
花良才和两个同房丫头歪七竖八地倒在桌上。
原本只是废弃闲置的破烂地方,此时拾掇的,竟然比花慕青从前的院子还要精致。
桌上摆着大鱼大肉,酒水碗盏。
花良才怀里还抱着一个比福子最多大不过一两岁的女孩儿。
福子走过去,看着几人的形态,就猛地想起了她那个同样被那个眼里只有儿子的父亲,卖到花府来的姐姐。
进入花府为奴,不过才一年啊,再从花府得到的消息,却是——因为得了急病,人死了!
她怎么也不肯相信!飘雪的大雪天跑到当年姐姐走进的花府偏门,居然正好看到一个嬷嬷,命两个奴才推着一辆车走出来。
一直走到那荒郊野外无人的地方,连那推车一起扔到了雪里。
她跌跌撞撞地跑过去,一掀开那车上堆着的毫无相干的破布废柴,就在那些重物底下,看到了面目不堪的姐姐!
原本是那样温柔善良的人啊!怎么如今,却这样面目发紫满脸是伤地躺在这样冰冷的雪地里了呢?
她脱下外衣,想给姐姐穿上,大声地喊,醒一醒啊!姐,你别睡啊!别不理我啊!
可姐姐却永远也不会回答她了。
她抱着姐姐遍体鳞伤的尸体,在雪里地哭得声嘶力竭。
那样的寒九天,花府的人,就是这样对待她的姐姐!
花良才将人虐死,褚秋莲甚至连个安身之地都没有给,直接一卷草席裹着,扔在了荒郊野外的冰天寒地里!
花府,褚秋莲,花良才!
她恨极了,在父亲要将她也卖发的时候,便主动提出要入花府。
不想正好被分在褚秋莲的院子里。
她心下狂喜,自以为有机会,能给姐姐报仇。
却不想,刚被领到褚秋莲跟前,结果就听到说花二小姐出了事,又跟着出来,看到那个天姿绝色的二小姐。
正惊艳间,却被褚秋莲顺手指给了花慕青。
她当时心里是极其不情愿的——这花二小姐看上去这般温柔软弱,跟了她,以后还怎么给姐姐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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